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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衣不苦

    徐扶苏半依在桌案,一只手撑起下巴,扮成痴呆样,愣愣的遥遥相望窗外蓝天白云,耳边是夏蝉虫鸣,自有一番趣意。

    和父亲打赌,谁赢了就可以吃到两个鸡腿。

    父亲后来考校他的字时,久久无言,过了许久才叹息说道:“虽字体行间里仍有几分稚趣,但大体字风字格都有了柳明权......“

    父亲莫名奇妙的夸赞了他一番后,就离开了院子。

    午饭吃过都没有见到他,简单的跟母亲告知一声,徐扶苏便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为了打发午后无聊消遣的时间,他只得这般,又不能出门找那同穿一条裤子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

    “狐朋狗友“是谁?当然是同巷的小乞丐赵晓和户部巷的陈世墨。

    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徐扶苏新写的字作。

    少年郎看腻了闲适夏景,实在是过于单调的缘故。竟缓缓趴在桌案前,不顾形象的酣睡。

    伏于案上的徐扶苏听到了有人推门的门声。头发披散于案上的徐扶苏恍然从梦中惊醒,来不及扶正头冠,待看到来人是谁后,徐扶苏恭恭敬敬的朝那人施礼:“父亲。”

    徐扶苏小心打量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子,生怕父亲怪他学习不认真。

    徐芝豹进门后看到徐扶苏立刻正襟危坐,像是个犯错的小孩,耸拉着头。

    “扶苏在午休?“徐芝豹有些好笑的看着儿子,随即歉意道:“为父不知,打扰到你了。“

    徐扶苏见到父亲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歉意,他心头悬着的石头便放下了。

    徐芝豹拿起书案上的写稿,轻轻放下拿起的稿纸,抚了抚一把自己的胡须,突然发现徐扶苏在看他。

    徐芝豹看向徐扶苏,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扶苏写的这幅字与为父之前所看的那些和认知的书法大家的字的风格都不太一样?这是为何?“。

    徐扶苏定睛看了看父亲手里捏着那副字稿,字稿上的字字体体放纵流动中疏密得当,他一副了然的开口说到:“哦哦,你是说这幅字呀,扶苏自小对柳明权和张伯芝二位书法大家的字帖模仿的比较多。可扶苏觉得两位大家的“楷书“和“草书“,虽都极好,但也各有不及。”

    “哦?扶苏跟为父说说,有何差异。”

    “楷书,每次运笔写字都该仔细思虑,讲究的是一个'慢'。而草书行迹狂放,赴速急就,讲究的是乱中有字。但实在是难以看懂,所以扶苏就将两大家的风格尝试的去融合其中。就有了父亲手中的这个字帖。”

    徐芝豹哑然,十分惊讶,随后问到:“扶苏,有给它起名?”

    徐扶苏低着头,思虑,过来一会抬起头说道:“行草。”

    一字千钧,徐扶苏的话语一落,些许是心态使然。竟让徐芝豹觉得手里的字帖变重了几分。

    徐芝豹深知自家长子所写的字帖的确有那开创一家流派的潜力,但又念顾及扶苏年尚小,劝勉多于夸赞才是。

    确定念头后,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对徐扶苏说道:“家父先前与柳叶巷最里头的叶先生打了赌,家父取巧得胜,答应送一件东西给你。”

    徐扶苏当然是知晓家父中的叶先生是何许人,但仍然是呆立原地,尚且不能这份意想之外的喜悦。

    徐芝豹见徐扶苏呆杵在原地,不禁笑骂:“兔崽子,老子好不容易才赢得叶先生一筹。再磨磨唧唧,失了礼,我可饶不过你。”言罢,作势就要伸腿踹向徐扶苏。

    同样身着白衫的少年被这一顿骂,赶忙回过神,求饶逃过自家老子的“进攻”。

    就在他又失神的片刻间,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同样发觉自家长子又愣住憨憨,原本要收回去的腿劲多加了几分。打在徐扶苏身上,后者嗷嗷叫疼,捂着小腿一瘸一蹦的跑出房间。

    待到长子渐行渐远,消失在徐芝豹眼前。徐芝豹无奈的耸耸肩,摇头,眼神欣慰。他走到院里长子经常洗墨的池子旁,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望向池中清水,清中略有泛浅黑,中年人不语,心头愈加觉得舒畅。

    在徐芝豹打算起身时,两肩被人温柔一握,徐芝豹心有所感,当即停下动作,重新蹲在池前。

    他伸手拍拍伏在肩上的纤手,柔声道:“夫人,怎么醒了?刚不是还在休息吗?”

    徐芝豹身后站着一位典雅端庄的妇人,细看眉目成熟中不乏雅丽,含唇微笑:“想看看是什么让夫君心如此欢喜?”

    “哈哈哈哈”徐芝豹开怀笑道:“欢喜的是你生了一个好孩子。”说着将妇人搂入怀中,握住妇人的纤手,感叹:“扶苏爷爷是那给结春秋斩上一刀的大柱国,我是读的兵法韬略的儒将。但言来从去,还是逃不过一个“将”字谁说徐家只出武将?就不能出一个写得一手好字的读书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是是!”妇人点头应和道,拉起她的夫君让徐芝豹安静坐在凳子上。

    妇人熟捻的替徐扶苏揉肩。开口道:“夫君,好久没见得你舞枪了。”

    徐芝豹低头与妇人对视,他看出发妻眼神中期翼。

    “哦?”徐芝豹对于妻子的要求也是愣了愣,妇人含齿微笑,便要伸出手指戳向徐扶苏的额头,小小埋怨道:“总是说扶苏呆呆憨憨,你这个当父亲的不也一样?”

    徐芝豹悻悻然,不置与否,只得干笑。

    大抵上,天底下是一物降一物。妇人微微瞪眼,徐芝豹立马认怂。起身抄起回来时放在院里角落的一杆银枪。

    徐芝豹站在院中,手掌抚过银枪,枪头点地。提枪而起,似潜龙出渊,扎,刺,拦,拿。一袭白袍,随风而舞,枪弧如月。

    远处观望的妇人,视线竟然渐渐泛起朦胧。才恢复双腿行进不久的妇人坐回石凳上,轻拭去眼角的泪痕。

    与徐芝豹投向她的视线交汇,妇人几分俏皮浅笑,前者亦然会心一笑,当下舞枪更加随心而行,大道自然。

    妇人清楚,徐芝豹舞的是一地悲凉,亦是一腔回忆。

    风声不再寂寥,此去今年,白衣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