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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佳人立城头

    晨间时光转瞬即过,张道陵和张道灵师徒二人大被同床,睡姿那是真有高人风范,硬生生地睡到了正午,日上三竿。

    徐扶苏只去看过一眼,忍不住笑过后便提前去了马车上等待两人。

    正午时分,睡梦中醒来的师徒二人,尤其是老掌教睁眼时见到蒋去黑炭般冷冷的面容。意识到晚起的老道人抓起睡眼朦胧的张道灵,就往院子外跑去。

    徐扶苏倒也不生气,简单问过好,伸手将小道童张道灵拉在身旁,让他坐在大红金蟒被的马垫上。白衣世子笑容和蔼,抚摸小道童,轻声道:“要是睡不够,趴着还能睡。不过要是你师傅架马的技术不行,估计你也睡不香咯。”

    小道童眯起睡眼,举起小拳,喃喃道:“我师傅架马车最厉害了。”说完,不忘和师傅寻回应,“我说的对不对,师傅。”

    张道陵汗颜,在早年没上山学道前,家境贫寒的他就做过马夫的活计。幸幸苦苦地赚钱赡养老母,老母晚年得了绝症,治不好的那种。即便如此,张道陵仍是兢兢业业的照顾老母亲,老母亲安然病逝后便跑上山当了道士。

    算来时间,已有一甲子光阴。他当道士也有六十年咯,没入道前的张道陵逢人没有抬头昂首过,哪里有今天这般能真正做个人?

    张道陵目光隐晦的撇过车厢里那位年纪轻轻,就有英武之像的少年,颇有感慨。仅是“武当当兴”四字,便足以让他甘于作为马夫。

    抛去突出冒出的杂念,张道陵默念了几遍《三五玄都录》,静了静心,重新握起马绳的老道人熟稔地喊声“架!”

    马车缓缓驶出隰街。

    年不过十六的徐扶苏和小道童张道灵同坐马车之中,小道童年岁不大和小曲儿前些年差不多。已有两年没有见到小曲儿的徐扶苏在看见张道灵时,就好像见到了幼时的小曲儿般。

    徐扶苏眉眼温柔,小道童对徐扶苏不畏惧,问过徐扶苏能否将头枕在他腿上。后者浅笑点头,并不介意。

    见张道灵熟睡,徐扶苏将手轻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小道童睡的很香,时不时会砸吧嘴。

    暂且充当世子和张道灵马夫的老掌教张道陵耳力劲好,听见了张道灵不算细弱的呼噜声,有些惭愧汗颜道:“世子莫要建议小徒睡相,**病了,自打我把他带上山以来,好像很久没睡那么一次好觉。”

    “说来惭愧,倒是老道没照顾好他。他爹娘去世的早,若不是贫道下山云游  机缘巧合下才碰到我徒儿。可能他就要沦为那下三等人,过的乞讨为生,卑微的一辈子抬不起头。”

    张道陵不清楚坐在帘后的徐扶苏有没有仔细听,只闻里头传来那世子殿下的一声回应:“嗯。”

    那位世子殿下似乎是顿了顿,轻声道:“是个苦命的孩子。”

    徐扶苏将目光从孩童身上移开,投向窗外长安大街小巷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怔怔失神。

    他的确是个奔波四海的命,玲珑山谋士姜诩就有给他看过命格,说个此句便没有下文。

    在简陋,装饰古朴的马车驶过一家茶馆时,坐在窗面的男子吸引住了徐扶苏游散的目光。

    是他?徐扶苏心中暗想,那个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样投来。两人相视。

    徐扶苏朝张道陵招呼道:“老掌教,能否停下车。”

    张道陵听到世子的话,当即便拉住了缰绳,控住马。他扭头看向徐扶苏,满脸疑惑。

    徐扶苏报之一笑,“遇到了故人,和他道个别。”

    老道人张道陵并不是不近人情的迂腐道士,停住马车,让徐扶苏下马。

    这过往行人只见马车上下了位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腰带,腰带上挂了方玉质极佳,古朴沉郁的墨玉英俊公子哥。

    英俊公子哥是架着轮椅下来的,不少因为少年容貌驻足的世家小姐,就连达官贵人眷养的那得出门的莺莺燕燕都分分侧目。叹息哀怜之余,都不忘多瞅上两眼

    少年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仅是插了一支白玉簪子,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这些个白日无所事事,尽凭姿色讨宠,眷养的莺莺燕燕顺着那白衫白衣公子哥行进方向望去,见到了那尊在路边摊茶馆喝茶,另一位样貌和气质俱佳的公子哥。

    但是明眼儿的人那就是瞧了一眼,便认出了坐在茶馆上平淡喝茶的公子哥正是在长安城里凶名赫赫,权赫彪炳的宋家二公子,宋如言!

    心思活络的人这下明白了,朝宋如言走去的人,除去在长安城里捣弄的满城风雨的徐扶苏外,还能有谁?一时间,周遭就空出了大片地,谁敢在这两尊小王爷面前晃悠?

    徐扶苏不理会周围的变化,径直推着轮椅,他移开宋如言对面的凳子,开门见山道:“你哥哥宋余年肯放你出来了?”

    宋如言自嘲一笑,“我这被他关了快一个月。若不是尘埃落定,估摸我还得被他锁在家里。”

    他悠悠叹气,伸出手给徐扶苏倒了壶茶水:“粗茶,味道虽然不咋地,但是不限加水。”

    徐扶苏凤眼眯笑,调侃宋如言:“哟,宋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拮据了?”

    提到伤心事的宋如言苦着脸,摇头摆手,简单明了道:“娶了个好媳妇。”

    “哦”徐扶苏眉眼轻佻,轻声笑言,有些幸灾乐祸。

    “说正事”宋如言扯了扯徐扶苏的衣袖,“这次打算去哪?”

    徐扶苏低头,不说话,目光看的是自己的腿。

    “治腿?”宋如言半信半疑地试探问。

    “嗯。”徐扶苏点头,他抿了口茶水,确实茶馆的茶水泡的不太将就了。“去武当山”,徐扶苏又接了一句。

    “得!”宋如言一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爹让我回辽东了,这些年在长安城靠我爹的名声作威作福,听闻圣上那边不太满意了,我得避避风头。”

    徐扶苏端起茶杯,平视宋如言,郎声道:“一路顺风!”

    宋如言居高临下,最后还是低下身子,笑嘻嘻:“你也是,一路顺风。”

    “可别等过几年,我碰到到你,都有孩子了。”徐扶苏投去一个男人都懂的目光,在后者挤眉弄眼的目光里,徐扶苏哑然失笑。

    随后,徐扶苏偏头朝那位早早来到宋如言身侧的貌美女子言:“早生贵子?”,惹得倾城貌美,国色天香的李师师俏脸羞红

    “徐兄!”宋如言连忙急声。

    “哈哈哈哈哈”,徐扶苏大袖一挥,摆摆手“山水有相逢,来日方长!”

    宋如言拱手作揖拜别,望着走上马车的徐扶苏大喊:“徐兄,别忘了我们俩的约定。”

    生得双灵性丹凤眸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朝他展颜一笑,钻进车厢中。

    马车渐行渐远……

    宋如言突然转头问李师师:“师师,你今儿个怎么出府了?你不是最讨厌喧闹嘈杂嘛。”

    李师师微微一愣,“啊?”,然后纤手一拍脑袋,懊悔道:“我忘记让世子多留一会了,这何丫头着急来见他一面呢!”

    宋如言同样愕然,莫不是徐兄身机妙算?,不忍李师师伤心的宋如言开口道:“徐兄跟我说了,他不会见也不能见何熏儿,免得让何家引火烧身。”

    “你也清楚长安城这一把月来都发生了啥事,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有些责任。要不是哥哥强硬地锁着我,估摸我现在可能比徐兄还要狼狈,灰溜溜的回两辽。”

    “他们俩之间的事,就他们自个解决吧。”,宋如言望了望早已不见马车的街道,忽然记起一句话,但曾和徐扶苏说过,讨李师师进门用去五十年腹中笔墨的他是怎么的都记不起来。

    李师师鄙夷问:“想说什么?”

    “那个那个你先前给我看过何熏儿的妹妹写过一句话叫啥来着?”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李师师回忆起来,顺口而出。

    对!宋如言一拍手掌,含情脉脉地盯着李师师,握住她的手掌,十分肉麻的表白:“终成眷属。”

    李师师莞尔一笑,笑容冷意渐深,“还没和你算账呢?”,言罢,拎着宋如言的耳朵便拽他走的李师师偏头,皮笑肉不笑言:“你说我管你钱还不乐意了?只能喝粗茶是吧?”

    “没……没……好疼!”宋如言叫喊求饶……自此,长安城里就不再有花天酒地的宋恶霸,倒是有个怕自家媳妇的宋如言,妻管严。

    且说偷溜出府的何熏儿,一路狂奔,白姨跟在后头护卫少女,少女心思她知道。拗不过少女的苦苦哀求,白姨只得答应带她去见徐扶苏一面,没想到何熏儿从李师师那里知道消息,说没能留下徐扶苏。

    惊慌失措的少女一路跑到城头,有宋如言的打点,少女安然无事地登上城头。

    何熏儿远望那辆疾驰而去的马车大喊:“徐扶苏!我要练剑!练出天下第一,我不想输给你!”

    那日,何熏儿在东林学宫既读书亦跟着学宫文殿副殿主学入世剑!

    离开长安城有数里的徐扶苏心有所感,猛然扭头,遥遥望见矗立城头的红衣少女,这位北梁世子飒然长笑……

    人间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