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尼尔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双臂环抱，戏谑的看着他。
说真的，江尘指出自己抄袭时，他狠狠吓了一跳，这事被拆穿后，自己下半辈子艺术生涯恐怕就完蛋了。
堂堂浪漫国素描大赛银奖获得人，背地里是个抄袭他人作品的小人？
光是想想，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颤抖。
好在他演技过人，加上急中生智，反倒把自己说成了受害者。
受害者理论嘛，你被欺负了，你是受害者，你就有理！
大炎国的猪猡，果然都是只会窝里横，我浪漫国横行无忌，你能那我怎么办？
看这小屁孩一会怎么下台！
布尼尔已经在心中想出了十几种措辞，准备羞辱江尘。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聚焦在江尘身上。
画板被江尘拉到与他身高相同的位置，他这是打算全程站着作画？
“呼——”
深吸一口气，拿捏着毛笔，江尘出手了！
笔刷接触画板，迅速的动作，让众人齐齐一愣。
大哥，你毛笔没沾墨汁啊。
落笔纸上，江尘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宇凝重，显然比之前做素描时认真万分。
笔尖轻挑，左右点缀，划过优美和谐的痕迹。
可问题是……你真的没有沾墨汁。
画了个寂寞！
江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拿捏笔杆，指法怪异，手腕上下翻飞，好家伙，真成了粉刷匠。
“小伙子，你忘记沾墨了！”
“难不成这是在画空气？先找找感觉？”
“有可能，怕没有手感，染上墨汁要是控制不好，很轻易便会毁坏画作。”
旁人煞有其事的讨论着。
然而看着看着，他们越发疑惑。
江尘这幅严肃的架势……不太像忘记染墨啊。
毛笔翻动幅度很大，却也有迹可循，在他的眼中，似乎真的有一幅画面。
一副别人看不出来的画面。
“高超的笔法，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期待你的成品了。”
布尼尔笑着拍手。
见此一幕，他彻底放下心来。
管江尘有什么打算，照他这一副拿笔的姿态，就能看出是个新手了。
毛笔游走过宣纸，笔触声很小，柔软的笔尖在江尘手中，成了锐利的器刃。大开大合之间，宛如有金铁交戈。
“散了散了，这都二十多分钟，还在那瞎胡闹，存心丢人的吧。”
“哎，太丢人了，不会就直说呗，弄这么一出。”
“要不再等等，没准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又是四十分钟……六十分钟……
从落笔到现在，足足一个半小时过去，距离灯会结束，也只剩下最后半小时。
这个时间点，接上游客数量依旧很多，灯火通明，只是围在江尘身边的游客，数量少了大半。
能从一开始坚持到现在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
布尼尔早就等的不耐烦，搬来张太师椅，手捏扇子，摇晃着在椅子上眯眼。
夏末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迎面吹来，椅子嘎吱嘎吱晃动，看起来好不快意。
倏地，他身子一颤，有种莫名的预感。
眼睛一抬，江尘正好收起笔来，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结束了？”
大步来到江尘身边，他乐了，“你在逗我？一个半小时，画纸上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想说，花了个草，花了头牛，牛把草吃了，遛弯去了？我知道这个笑话，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是失望的摇摇头，就欲离开。
“哦，是吗？”江尘面色不变，平静道，“谁告诉你……我这画上，没有东西的？”
“空白一片，能有什么？”布尼尔嗤笑一声。
“麻烦大家让开一下。”
江尘指挥着人群，让画板周围以及后方，空出一块区域来。
舔舔嘴唇，他径直把毛笔插入油漆桶中。
浓郁的墨汁顷刻间沾染纤细的笔毫。
然后抽出来，甩向画作！
墨汁飞溅，将画作浸染。
没有结束，江尘继续沾染墨汁，再甩出去！
仅仅两三秒，画作便被墨汁浸染小半。
“真的失望了，等这么半天，最后等到这……”
“不对！墨汁泼上去，有东西在显现！”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墨汁越洒越多，一个个奇形怪状，诡谲异常的形状浮现。
乍看上去，像是胡乱所作，仔细品鉴，却发现这东西真的是有形状的！
互相拥挤着，混乱，邪恶的造型让人心中发寒。
怎么做到的？！
他只是把墨汁甩上去而已啊！
“最后一步。”
江尘拎起油漆桶，毛笔裹上一层墨汁，在画卷上肆意涂抹。
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墨水时。
所有人都以为江尘要结束作画。
然而……
啪！
一桶墨水泼了上去。
从上至下，墨汁缓缓流淌。
万妖狂舞，百鬼凝视。
数不清的邪祟浩然如烟，千军压境。
远处山峦茫茫一片，水墨成的图画，没给人任何仙风道骨的韵味，反而让人时手脚冰凉！
就在万妖面前，一个小人，迎面相对。
双手不持寸铁，一袭白袍猎猎而起，毅然决然的摆出战斗姿态！
在他身侧， 更是躺了数不清的尸体。
这是以一人，对抗万千邪物啊！
恢弘大气，舍我其谁的惨烈气势直冲大脑，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噗通！
距离最近的某位观众，脚底一软，满目茫然的坐在地上。
他可能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看了两眼画，会被吓成这样，明明这画也不恐怖啊。
出糗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许多人，或目瞪口呆，或倒吸凉气。
浓厚墨汁挥洒上去，构成一幅重彩图。
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墨汁有意识般，躲开许多部位，顺着重力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地板。
“神迹、神技——神乎其技！”
洪老失神，嘴里喃喃道。
布尼尔也一改嚣张面孔，嘴里含着的烟头差点不稳，烫到手指。
“布尼尔是吧，你觉得这幅图怎么样呢？”
江尘嘴角噙笑。
“我……我……”
嘴唇蠕动，布尼尔没说出一句话来。
草。
还说什么，这画，堪称绝品，他还能说什么？
甚至，这幅画比那《白浪衔天图》都要强出去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