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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亦杰猛然抬头,道:“去!自然要去,眼下不知道七煞魔头有何阴谋,唯有去后随机应变,才有应对之策。何况他发下邀约,咱么要是避而不至,反是自行示弱,倒像是怕了他。只有咱们走到他面前,才能化被动为主动,也才能救回原兄弟!唉,早知如此,当初在吟雪宫见他,我就该逼他给原兄弟解蛊……”原庄主唯有苦笑,暗叹李亦杰真有初生牛犊不畏虎之势,言语中总似只要他一旦出言相逼,对方就必将唯唯诺诺一般。如今可是连他也不敢小瞧了对手。而听他说起蛊术,忽然脑中一亮,道:“听闻云南苗疆的五毒教,对这类毒蛊巫术,颇有造诣。能否去寻她们想想办法?”李亦杰苦笑道:“五毒教主苦恋七煞魔头,天下知闻,又怎么可能相助咱们?就连他那噬心蛊,是否从五毒教得来,也是大有可疑。更听说纪教主一年前便已闭关,不见外客,教中事务荒废不少,除非真正要紧之事,才请长老长途跋涉,到一处隐秘所在,隔着门户向她请示……五毒教已然渐转衰颓,您没注意到,这一年来,都极少再听到她们的消息么?”

    原庄主黯然苦笑,道:“话是不错。说来我还真是没用,明知现在的翼儿并不是他,却还是下不了手。怕是我前些年鬼迷了心窍,待翼儿太过苛刻,才有老天给我的惩罚?方得享天伦之乐,不过一年,这就连番生出惨变,便欲弥补,却也是无济于事……”话里极是伤感。李亦杰道:“没那回事,您所做的一切,全是因对原兄弟期望甚高,盼他能出人头地之故。无论如何,父爱总是没有错的。”原庄主叹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李亦杰轻声道:“原兄弟外表看似率性洒脱,好像对身边的任何事都不在乎、不关心,其实唯有与他相交至深,才会知道他心里同样压抑着澎湃的热情,他是深爱着这个世间的。全是因我之故,才令七煞魔头有机可乘,说来是我对不住他。等他恢复神智,我就要亲口告诉他,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怨怪过他,他也不需要自责。因为师父逝世之时,我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发生……是我的无能和懦弱害死了师父。”房中再度静默许久,两人这才想起,刚才这一番恶斗,又曾将门板击倒,引出响动,怎地直到如今,店中仍无人来询问情形?李亦杰心头闪过不妙预感,一跃而起,当先奔出。只见店中又是一出人间惨剧,老板及小二都倒伏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李亦杰连试几人,均早已气息全无。从身子发冷程度看来,还在原翼闯入房间之前,便先对这些个无辜者下了毒手。显然是防止吵闹,惊动附近旁人,多生出不必要的枝节。李亦杰暗暗握紧双拳,却不愿再向原庄主告知,给他多增困扰。默默擦净店中血迹,又在院内挖了一个大坑,将几人掩埋。回房后原庄主却没多问,看他神情,似乎心里也已有数。好在这客栈本就简陋,又处在市井间最为偏僻之处。发生这桩命案,暂时还不致给人知晓。但李亦杰与原庄主均有:“是自己连累了那几个无辜者”之歉疚。

    等待那三日之约,途中最是难熬。两人都全力练功,一面调养自身伤势。但对于来日之战究竟能有几分胜算,却是谁也不愿提起的忌讳。客栈中空空荡荡,活着的只有他二人,说话时不必低声避讳,但正因太过安静,何况院子里还埋着几具死尸,却也更添诡异。到得第二日午后,原庄主忽而心血来潮,带着李亦杰到原翼暂居之处查看。本来只说远远看上一眼即可。然而原庄主一到近旁,触动心神,坚持要瞧瞧儿子现今可好。李亦杰总不能放着他一人冒险,只好小步跟上。四周围一片寂静,几日前笼罩李亦杰的那种不祥预感忽然再度转回,一阵心悸,推开房门,立即又看到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而原翼早已不知去向。一时间再也压不下火气,“砰”的一拳重重击在桌面,将积起的一层灰尘四下激散,怒道:“便算是走火入魔,也无须如此六亲不认!上次在客栈中便是如此……”这时才想起原庄主还在身后,忙想告罪,原庄主叹一口气,道:“你不用解释,唉,我早已想到啦!可是就算翼儿无心无情,我也不愿相信,他会做下这些恶事……兴许是在他走后,另有魔教妖人来替他扫清后路?”李亦杰恼道:“是么?那前几日呢?却又如何解释?”原庄主道:“兴许是翼儿到达前,那些店伙计早给旁人杀死啦!”李亦杰哭笑不得,暗道:“你只管帮着儿子遮掩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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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吟雪宫的秘道内,平若瑜注视着横至面前的大刀,全然不惧,冷笑道:“夏叔叔,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向旁人服输。不必顾虑你们以往的交情、辈分,就算他曾经是你的朋友,又或是身为你的长辈,这一刻他背叛你,那便是你的敌人。不想被人杀,就得主动杀人。只有冷血无情,才能取得胜利。这些都是您教给我的道理,您瞧,我领悟得很透彻罢?你这样威胁我,难道我就怕了?”说话间拔出长剑,道:“谁要想勉强我,就都得付出代价。即便是您,也不例外。”夏庄主面上亦无惧色,冷哼道:“你可以试一试看。”

    平若瑜咬了咬牙,道:“抱歉,夏叔叔,得罪了!”反手出剑,先向刀刃架去。然而手臂刚提到半途,忽感一阵强烈酸麻,几乎动弹不得。周身有如戳满长长短短的细针,筋骨疲软,呼吸又短又急,同时胸口憋闷,更有几分窒息之感。垂下手臂,缓慢蹲下,剑尖艰难驻地,大口大口的呼气,脸上满是惑然不解。夏庄主笑道:“怎样呢?还要与我一决生死么?看在你现下如此痛苦,我就告诉你,这秘道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瘴气,无色无味,却能压制擅入者的内息,同时让他全身酸软,丧失战力。不然我怎能放心,将这一座伟大的宝库留在皇宫中?叔叔早已服下解药,你的功夫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你觉得,自己还有可能胜过我么?”抬起大刀,在平若瑜头颈上空作势虚晃,狞笑道:“瑜儿,你可考虑清楚没有?叔叔生平最不喜欢别人答话之时,没完没了的给我磨蹭。像这样漂亮的头颈,虽说斩断可惜,但没有用的棋子,生得再好看也是枉然,反倒是红颜祸水,荼毒无穷……我说得对么?”

    平若瑜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知道他并未扯谎,如今自己的确是丁点内力也使不出来,更别说是打败武功本就比自己强过一大截的夏庄主。他是个言出必行的狠脚色,杀自己一人,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易。而他敢公然囚禁平、柳二庄主,已是决意反叛四大家族。或许从前有所顾虑,不敢过于造次。而今既已撕破脸皮,摊上明面,必然不会再因她是爹爹的女儿,便能手下留情。若不依他所言,摆在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想不通他既已如此了得,又同七煞圣君相勾结,何必定要她这样不中用的小人物相助?其中可不知另有何图谋。但现下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凝视着夏庄主,极力使自己气势不落下风,淡淡地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夏庄主眉头一拧,显得极是不怀好意,故作犹疑,道:“哦?叔叔可一向最讨厌别人跟我谈条件……”

    平若瑜不去理会,自顾续道:“你先让我见一见爹爹,确保他平安无事,也好叫我放心。”夏庄主神情忽然一喜,笑道:“好极了!正要叫你去见他!你爹爹别别扭扭,不肯受降,恐怕也只有他的宝贝女儿,才有能耐劝得动他。别多耽搁,咱们这就去罢。不过,你可记好,在这里你完全是我的俎上鱼肉,最好任何时候,都别指望反抗。”平若瑜此时肠子也欲悔青,深恨方才不应主动提议。想到这就等同与敌人合谋,而要算计的对象,还是自己的父亲,那感觉实是说不出的怪异。

    夏庄主当先领路,带了她一路前行,那所在似乎极是偏远。转过几条弯道,平若瑜原想旁敲侧击的试探几句,但见夏庄主神色不善,显然也不会有那般好兴致来给她释疑,索性也不来自讨没趣。通道内越走越是寒冷,平若瑜甚至抱紧双肩,依然难以缓解,身子不住打颤。忍不住抱怨道:“夏叔叔,这里怎地这么冷?倒像冰窖一般?”夏庄主似笑非笑,道:“本就是深层地底,你还指望它热到哪儿去?走得快些,也便不觉冷啦。”平若瑜噘了噘嘴,道:“你就将爹爹和柳叔叔关在这种地方?你……你这是虐待俘虏。”自己也不知为何在这种境地下,还能有兴致说笑。夏庄主冷哼道:“行了,你爹爹他们也不是小孩子,懂得运功驱寒。像这种程度的冷意,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你别尽在我耳旁啰里啰嗦。”平若瑜唔了一声,最终打消了同他诡辩之念。随即又想:“你不是说过这通道内满布瘴气,足以压制人的内功?这可真够坏啊?”

    又行数里,再转过一处拐角,隐隐看到几根铁栅树立,颇具压迫之感。平若瑜打了个寒战,想到爹爹便在那铁栅之后,真连片刻也多待不及,就想冲上前查看。夏庄主一手勒住她后领,冷笑道:“你急什么?先给我老老实实等在这里,待我再去劝说平兄弟几句。他要是肯识时务,那就用不着你了。”平若瑜背脊阵阵发寒,好一会才想通他所说的并非将自己灭口,而是用不着再劳她费心规劝之意。

    夏庄主大步走到牢前,取出一串钥匙开了铁门,昂然而入。牢房阴暗处蜷缩着两个身影,正是平、柳二庄主。他两人已在牢房内关了几个昼夜,力气消耗一空。夏庄主才敢对两人如此宽松,未加锁链,牢外也未寻人看守。站在两人面前,仔细打量着二人狼狈情状,似乎这正是他最有趣的欣赏。同时哈哈大笑,道:“平兄弟,柳兄弟,老朋友又来拜访啦!不知你们两个的决定,可有改变?这牢房中的滋味,想必不大好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