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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庄主破口大骂:“姓夏的,你这狗娘养的混球!老夫与你结交多年,如今你二话不说,竟连我也一起害!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吞了?还不快放我们出去!”夏庄主冷笑道:“相交多年?你怎会有这样的误解呢?我不过是将你视作跟班,给我提提鞋跟的罢了。谁要你自己贪心不足,还敢提出非分之想?要与我平起平坐?何况那些廉价的友情,能值几个钱?在大利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

    平庄主抬起眼皮,淡淡地道:“也包括你自己的良心?”夏庄主怪眼一翻,冷笑道:“哈,平老二,就你也配跟我谈良心?当初也不知是谁,背叛了四大家族,同七煞魔头勾结,中饱私囊……现在倒假仁假义,教训起我来啦?”平庄主微瞑双目,道:“不错,为此事,我也深深后悔。一个人一旦做错了事,便要做好准备,用他一生的时间来赎罪。”夏庄主冷笑道:“去******悔过!看来,你倒有不少话想说啊?我还在想,平老二今日怎地如此安静?好!你说啊!我就给你机会,让你说个够!”一步跨前,扯住平庄主头发,高高拽起,令他直视着自己,喝声道:“说!”

    平庄主眼神中是一片黯然的死灰,道:“夏兄弟,你我二人,都是四大家族的罪人。今日遭此劫难,实是罪有应得,我是没有资格抱怨的。但愿这后半生,便让我平平静静的在这牢中忏悔。但作为过来人的身份,我奉劝你一句,投靠七煞圣君之前,最好先放亮招子,看看我的下场。你也知道,我是最早答允同他合作的一个,结果如何?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他就是个见利则用,无利则弃,不讲究半点道义的狠心人,他也永远不会真心对待盟友。想跟他合作,要么是你比他更强,足以掌控全局。要么是你被他连皮带肉,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夏庄主啐道:“那是你自己无能,不懂得讨人家的欢喜!我就不信,我这一份大礼献上,他还不会对我独加器重?”平庄主道:“大礼?什么大礼?当年四城先祖避世隐居,创立四大家族,世世代代流传下的祖训,便是叫咱们懂得洁身自好。你竟要为了那一点世俗小利,不惜与兄弟反目,甚至将家族基业拱手献上?”夏庄主自知说漏了嘴,干咳一声,故意放大喉咙遮掩,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平老二,凭你也配教训我?亏得你还记得咱们振兴家族的祖训啊?那是四大家族共同立下的规矩,如今呢?连名分也不存在了,还怎能再叫我为遗留下的形式所束缚?你不要忘记,正是因你一人背叛,酿成今日之祸。四大山庄,正是给你的女儿亲手毁灭的!你就是个罪人,现在我依照你过往的足印前行,你可不必再充圣人给我说教啦!”

    平庄主苦笑道:“是了,正因我已错过一次,你还怎能再叫我错第二次?我已决意退出江湖,从此武林中一切争权夺利,再不与我相干。”夏庄主缓和了语气,道:“这又是何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好好想想,四大山庄可以倒,但咱们四大家族的名号却不能倒!如今幸喜咱们几个各自安然无恙,未受过大伤损。你、我,柳兄弟,到时再去同原大哥会合,咱们被逼入中原,仍然可以详尽所能,再创一番基业!扬眉吐气,让所有人都须得心服口服的仰视咱们!如此才不枉多年心血筹备!说什么退出江湖,从此就得抛下你所有的抱负,像那群普通百姓一般耕地织布,生老病死,你也舍得?也能甘心?”

    平庄主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能像一名普通人一样生活,正是我多年苦求不得的梦想。在这俗世上,便算你拥有再多,建立再辽阔的基业,一死之后,依旧是一场空。后世子孙如不争气,仍会将你的心血付诸东流!四大家族气数已尽,谁能再挽倾颓?夏兄弟,你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之人,为何要为了祖辈的几句话,背上一生的包袱?如今咱们年纪还不算老迈,想要重新开始,为自己而活,一切都还来得及!或许四大家族的毁灭,正是上天预兆,让咱们可以从此摆脱桎梏……别再执迷不悟了。”柳庄主瞪圆了双眼,喝道:“住口!不许你侮辱四城先祖!是你女儿的过错,你不敢承担,也别尽找些卑劣借口!咱们有幸作为四城后代出世,自然便是为了振兴四大家族,恢复四城而活!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整日里听着你这般谆谆教导,怪不得能养出个心理怪癖的女儿。”

    夏庄主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柳家虽然不受嗜老器重,柳兄弟对四大家族,却是忠心得很?”扫了平庄主一眼,道:“你的心倒比泥塘里的烂泥巴更死,嘴巴比茅坑里的石头更硬。看来我是没能耐说动你了,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另寻一人来开导你。”平庄主冷笑道:“你还不死心么?无论再找几人来同我谈,都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你现在处死我容易,但要我答应你的要求,进行那肮脏的交易,却是万万不能!反正我平某人只剩下这根老骨头,也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夏庄主道:“作何答复,等你见过那人之后,再做考量罢。”说着一步跨出牢房,片刻后又提着一个女子返回,冷笑一声,揪着她的后领,将她一推。平若瑜一个踉跄,慌忙凑到平庄主面前,唤道:“爹……爹爹!”

    平庄主任凭夏庄主再如何软硬兼施,只因不以生死为意,始终不为所动,而一见女儿跪在面前,登时怔住,全盘武装悉数崩溃,道:“瑜儿?你怎会在这里?”继而长叹一声,道:“冤孽!我正是为防今日,谁料……”平若瑜轻声道:“爹爹,别说啦。”原来平若瑜与上官耀华成亲后,平庄主唯恐有昔日的对头找上门来,连累女儿。看两人成过大礼后,便向福亲王辞行,悄悄离去。不想没走几步,就给夏庄主盯上。不愿动武过招,很快就给他擒住,关押到此。

    夏庄主微笑道:“你的女儿比你深明事理,听过老夫说教之后,便决定亲自来劝你这个父亲迷途知返。顺便再提一句,不用我多费口舌,她就已答应了我的条件,表示愿意同我合作。唉,平兄弟啊,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若是能有令爱的半分爽快,也可省去我不少力气。”柳庄主双眼瞪大,怪声怪气地道:“哟,瞧瞧是谁来啦?这不是平家那个惹祸的丫头么?服下你平老弟苦心钻研的药物,在山庄内大耍疯魔,最后引得海水倒灌,毁去四大家族的?听说服药之后,不是必死无疑么?怎地现下又生龙活虎了?哈,当初七煞魔头一路攻入山庄,同我们的立场可是敌对!是你爹爹头一个与他勾结,想要甩开我们,多分得些好处。现在夏老儿反叛家族,你又头一个去给这样的人渣当说客,宁可背叛亲生父亲……你们两个,倒真是半斤八两啊?不愧是一对好父女,骨子里都流着叛徒的血液!”平若瑜叫道:“柳叔叔,咱们四大家族中可有一个好人?谁不是暗中谋划,各自取利?要是你一早答应夏叔叔的条件,现今怎会落得如此?那时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恐怕又是另一番话了。”柳庄主冷笑道:“好个不自量力的丫头!有本事先去劝降了你那个别扭的爹,再来同我废话!”

    平若瑜不用他说,也正要去看顾爹爹。心疼的抚摸过他侧脸,道:“爹爹,这些日子,您过得怎样?他们打你了么?折磨过你么?”还未等平庄主答话,夏庄主冷哼道:“你放心,老夫还没有虐待俘虏的癖好,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我给你时间,不是来看你们父女抱头痛哭的。还不快些?”平若瑜这才醒过神来,柔声道:“爹爹,您别再坚持了,就答应夏叔叔的条件罢。”

    平庄主惊道:“瑜儿!你……你在说些什么?”夏庄主微笑道:“瞧,连你女儿也开了金口。就算你不给做兄弟的面子,也该给女儿一个面子罢?”平庄主扶住平若瑜双肩,仔细打量着她,仿佛担心夏庄主来了一招偷梁换柱,现在面前的并不是自己女儿一般。问道:“夏兄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平若瑜泪水流了满脸,道:“爹爹,女儿并不是想背叛您,只是不忍心见您受这样的苦。江湖的天地何等广阔,您又何必自绝于世外?在女儿心里,您应该是高大的,伟岸的,戏弄江湖,游戏人间,尽在股掌之中……谁又是不犯错的呢?只要能够原谅自己,同时大家也都能原谅您,那么一切也将不成其罪,您为何要这样惩罚自己?”平庄主淡淡道:“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是终生的污点,永远没有改过之机。你爹爹犯下的,就是这样的重罪。”平若瑜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爹爹,您是一位大英雄……”

    平庄主凄然惨笑,道:“瑜儿,你便是瞧不起爹爹,也不必如此讥讽。何谓英雄?只怕我连枭雄都不够格!我不愿涉足江湖,有句古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若是身处其间,必然受局势所左,就须得去争,去夺,做出许多本来不愿,乃至于大违本性之事!久而久之,便已满手血腥,你也不再是自己了。乱世就是个大染缸,它会迷惑你,让你暂享权欲的一时欢愉,最后就将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世沉沦苦海!爹爹好不容易看破世事,有心退出残局,你不必再动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