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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月只觉得魂魄里嗡鸣不止,是一种完全无实体却真切的痛感在蔓延。

    花神娘娘喘着气,四下寻觅,然后猛然手中一晃,无数耀眼的光晕散开,四处笼罩下来。弦月觉得浑身沉重,还未从刚刚接的一掌下缓过神,那光落在身上便瞬间拘住了她,再也动弹不得。

    光芒收束,在弦月的魂魄上镀了一层薄光,显出了她的形状。

    “你是什么人!居然在此作祟!”

    弦月看着她,心想我回答了你也听不到,问我干嘛!她试着挣动,却发现那拘魂之术力量甚强,她又魂身分离,更难运作。

    花神娘娘听不见回答,却越发慌张起来,她看着牡丹仙子,“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的帮手可真多啊!好,好,那我便让你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困死在这里吧!”

    说着话,她猛然释放神力击向四壁,那流火的四壁被击碎开来,落下来的火焰猛然聚集增多,竟然向着中间这处突起的空地蔓延过来。

    花神娘娘狞笑着,带着小丫鬟转身便走出了洞口,并在洞口又架起一道密密织就的封印,那封印可入不可出,强大异常,“牡丹,不管你有多少帮手,只管让他们来救你,同你葬在这一处好了!”

    “尔容!你疯了吗!尔容!”牡丹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却看着花神娘娘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喊着,最终颓然坐倒在地上,落下泪来。

    弦月却顾不得这些了,她试着一次次凝聚力量,妄图挣开那束缚的力量,却怎么也不能。她本身也以木系力量而生,这火若直接灼烧她的魂魄,恐怕对她的伤害便不是轻易能够恢复的了!

    怎么办?!可怎么办!该死,这时候,谁能来救我!

    弦月看着那火焰一点点向着脚边蔓延过来,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刺痛,锐利的刺痛,来自于魂魄直接承受的伤害,让她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可她就是动弹不得。

    当火焰岩浆一点点就要淹没弦月的脚踝时,一条蓝色的小游鱼冲入这片山洞,然后轰然变大。

    “吞云!”弦月喊它,可她马上意识到吞云并无术法,也无法听到她的言语。

    怎么办,要怎么办?弦月快速思考着。

    吞云这时突然停在弦月面前,然后用自己的头抵上了弦月的额头。一瞬间,一股悠悠的光芒浮动,吞云整个身体都像被点亮一般,可以看到它突然幻化透明,披着一身绚丽星空般的光点。弦月的魂魄下意识接受着这力量的互动,忽然便觉得有一道链接将她的魂魄与吞云连接到了一起。

    弦月还未明白,吞云猛然张口,一口将弦月及一旁的牡丹仙子一并吞入了腹中。

    空旷,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浮着一片毫无规律的星空,流转晃动。

    弦月站在那空旷中,完全搞不明白了。

    这是哪里?脚上的伤痛还在,是唯一在这个空间里真实存在的感官。其他的所有触觉、听觉、感觉都是一片空白。这里寂静无边,没有风,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只是虚空。

    我在哪里?弦月在心中疑问。

    在我体内。

    吞云?

    嗯。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可我都没有出声啊。

    我与你已神识联结。

    神识联结?那不是意味着……你认我做主人了?!

    嗯。

    “吞云!你当真的!鲲不是不认主的吗!”弦月兴奋的简直想跳起来,可脚下的疼痛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吞云没回答,周围恢复了安静。弦月曾经便好奇过被吞云吞掉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如今真的进来了,她才发现,这个世界远远和她想得不同。这里,与其称之为吞云的腹内,不如说是另外一个时空,一个空旷巨大无边无际的混沌时空。

    牡丹仙子呢?

    肚子里。

    我怎么没看到?

    你与她不在一处。

    弦月觉得,这八成是自己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主人所独有的待遇,据说平日里的灵宠若与主人联结,主人便可进入灵宠神识之中对其操纵命令,合二为一。她所在的恐怕是这处与吞云交流操控的所在。

    但是她四下看看这空洞洞的地方,便很快放弃了所谓“操纵”的想法。若想用神力驱动如此大的空间,根本是远超人力之所为。难怪人都说,鲲不认主,也不会为人所操纵……原来,是任凭你多少灵力,也难以填满这里,更别说控制它的意识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出的去这洞穴吗?”

    弦月站在这处虚空,正想跟吞云商量下外面的情况和接下来的事情,却忽然只觉得四周猛然起了一阵旋风,接下来她被一股巨大的旋风卷动,整个身体飘扬起来。

    弦月被吹得凌乱,好不容易再次站稳脚跟时,眼前巨大的空间已经消失,有一双宽厚微凉的手,已经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在她抬头看向对方之前,她便被纳入一个怀中,被人紧紧按在了胸前。

    “弦月,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这个气味,这个熟悉的怀抱,弦月脑子越发乱糟糟,“辰晷?”

    “嗯。”辰晷抱着她,重重换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周围流火如注,她却只觉得安心异常。

    “吞云联系了我,说你有难,我便马上赶来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轻轻松开弦月,扶着她的肩膀,打量她。他似乎对于周围混乱的场景视若无睹,眼里只有弦月。而那些流火似乎都转起了旋涡,自动躲开了这一身水灵致盛毫不收敛的龙神大人。

    弦月本想告诉他这山洞口有结界,能入不能出,看起来极其麻烦。但是,她忽然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弦月忽然开口,“你看得见我?也听得到我?”

    辰晷点头,望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弦月,“看得到,也听得到。”

    “你……怎么能看到?”

    辰晷不置可否,虽然怎么看到的不好解释,但是事实却很清楚,他不但看得到弦月的魂魄,也可以碰到她。

    “好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讨论。”辰晷拉起弦月,所过之处,流火自动退却,如被冷水浇灭一般。

    辰晷停在洞口,抬手试了试那结界。

    “花神娘娘特意留了这样一个结界,而且看起来力量很强。她毕竟是个上神,这种结界……”弦月还未说完,只见辰晷手上一团金光,周身一股强大到让人窒息压抑的力量袭来,他一掌暴击在那结界上,结界顷刻碎裂。

    “走吧。”辰晷脸色并不好,拉着她却温柔,毫不迟疑。

    果然,上神和上神是不同的,特别是一般上神和战斗型上神,更是不同的。刚刚那种力量,还有他现在看起来压抑愤怒的感觉,都让人下意识的惧怕。

    在里面时步子小,走不快还不觉得,出来之后,辰晷便意识到弦月脚下不方便的感觉。

    “受伤了?”

    弦月动了动脚,“被那火碰到脚了。如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一阵阵的觉得疼而已。”

    辰晷的脸更沉下一分,抬手打横便抱起了弦月。

    “哎,你,我没事的,魂魄又不会流血的,也不至于不能走路。”

    辰晷不管,抱着她往前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弦月局促在他怀中,忽然看见绕着他们两人转圈的吞云,兴奋得跑题起来“对了,刚刚,吞云认我做主人了!”

    辰晷微微一愣,继而笑着点点头,倒是没有惊讶,“恭喜。”

    “什么恭喜!厉不厉害!你带了他那么多年,但是它现在认我做主人了,你可不要嫉妒!而且,我刚刚被它吞进去了,它身体里简直是另一个混沌初开前的新世界!”弦月兴奋的叽叽喳喳,勾着辰晷的脖子不忘显摆,俨然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哦?那倒是新奇。不过,弦月,”辰晷打断兴奋不已的弦月,轻轻收了收抱着她的手臂,“在讲这些前,你介不介意,先告诉我吞云把你吞掉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弦月的兴奋在这时戛然而止,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重新回到眼前,她整个人也从喜悦重新落回了冰冷的现实。她看了看辰晷抱着自己这亲密无间的样子,看着这个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救自己的人……

    心中骤然紧缩,跟着便是一阵痛楚。

    弦月轻轻挣动,然后自他怀中跳下来,清了清嗓子,退开一步,“那个,是这样的,我发现了花神娘娘的秘密。”

    辰晷看着她回归理智后的疏离,按捺下心中的悸动,低低叹口气,放下自己的手,负于身后,也同样恢复严肃的状态,“讲讲看。”

    辰晷是领着二郎神,带着天帝法旨,与天兵天将一道来至炎洲岛的。

    花神之事已经干系太大,又牵连牡丹仙子被囚禁二十万年,已无遮掩的可能性。加上花神几乎损伤弦月神魂,他再难容情,遂将牡丹仙子直接带往天帝处陈情,然后领人来拘押花神往天界问话领罚。

    当花神娘娘看见辰晷一脸肃穆,带着天兵天将迈步入殿时,便知道自己完了。

    辰晷将天帝旨意递给二郎神处理,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月到,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月到心领神会,默默退出大殿。

    句芒神君有些惊奇,却终究无法跟去。

    转至一处无人的偏殿内,辰晷一振袖,弦月的神魂飞出,跟着她一道的还有蓝色的吞云。

    “姐姐!”

    “怎么回事?你去了哪里?我这心里一直觉得慌慌的,可是出什么事了?”月到拉住弦月上下打量她。

    “没事,炎洲岛的事情这次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了。”

    弦月与月到快速交换了神魂。

    啊!

    当弦月刚一进入身体,整个人便歪倒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左脚火辣辣的疼起来。

    辰晷手快,一把圈住弦月的身体,将她扶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坐下,让我看看。”

    “该死,那火怎得这样厉害,魂魄时便觉得有些虚浮的疼,回到身体里,这疼马上便坐实了。”

    “那可是炎洲岛下的火脉,本就不同寻常。”辰晷单膝跪下,便去托起弦月的脚腕。

    弦月马上挣扎,收回自己的脚,“不必了,龙神大人!”

    辰晷扫了她一眼,抬手一个禁制术法将她定在了座位上。月到看着两人,纵使担心弦月,此时也便放心了,转身自顾自往门外走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

    辰晷单膝跪在那里,将弦月的鞋袜褪去,脚搭在自己的腿上。只见弦月白皙的左脚此时肉眼可见的一片烫伤在皮肤表面蔓延开了。

    是魂伤在身体上的反馈。

    辰晷看得蹙眉,抬手凝了自己至纯的水灵,试着控制那火烧的进度。

    “男女授受不亲,龙神大人可听过。”

    “那你便别把我当个男的好了。”辰晷手下动作精准,轻柔拂过弦月脚背,丝毫不停,回答起弦月的话却是干脆的。

    “……你!那你变个女的好了。”

    “你不是想要条飞龙做灵宠吗?你便把我当条龙吧,便无所谓什么男女大防了。”

    “龙也要分男女啊!”

    “你何时与吞云分过男女?”辰晷手指所过之处那些火辣辣的疼便一点点消退着,直至脚上只剩下清浅的疤痕。

    他这样温柔呵护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

    弦月自顾自琢磨,心里别扭便越发多了些。

    辰晷捧着弦月柔白的脚,贴心的将鞋袜重新帮她穿好,然后才站起身来,看着在那里不得动弹的弦月,“外面的伤虽然无大碍,但是魂伤难愈,你这段时间小心将养。不过,凭你一身神农血,应该比别人好的快些。至于皮肤表面的伤疤,你应该有办法褪去吧?”

    “就留着也无所谓。”弦月负气。

    “褪掉。”

    “为何?”

    “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和我有何相干。”

    辰晷双手支在弦月椅子两侧,缓缓贴近她的面庞,弦月的脸腾得红了起来。辰晷却不紧不慢的,让自己的气息占满弦月的呼吸,才缓缓开口“你说与我有何相干?”

    “你……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弦月提醒他。

    辰晷却毫不迟疑,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那你便逃得掉吗?”

    弦月怔住。

    辰晷看着她的眼睛,自弦月眼中看到的满满都是情绪的起伏和委屈,他撑起身体,抬手去了禁制,放过她,“去外面看看吧,花神娘娘这次,恐怕难逃重罚。”

    弦月抿了抿唇,看辰晷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她自己却心跳纷乱,拼命眨着眼睛,避免自己眼眶控制不住的湿润起来。弦月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不再理睬辰晷,绕过他慌张到外面去寻月到,奔前殿去围观了。

    屋内恢复安静,只有辰晷还站在原地,望着外面的景致,只觉得心情如这凋敝的秋冬景致一般压抑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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