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残了也得不到人同情，相反还得奚落他。
他回来了，做了个儿子应该做的，心里舒服一些，人家也不敢说他什么。那时候大女儿那么小就知道这些道理，而他却看不透。
可见人呐，聪明不聪明，跟活多少年纪真没什么关系。
聪明人知道瞻前顾后，高瞻远瞩，笨的人只会鼠目寸光，只顾眼前。
王家良回来给村里人带来不少话题，许多人都来看望他，找他聊天。白天程鹏在房里依靠电脑办公，王思含陪着爷爷。
王大明和弟弟们轮流在家里陪着，王三明回来了几天，之后又去了单位。
他已经是个小小的官了，不能长时间离开。
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了一个月多点，大家都觉得老爷子应该不会有事了，个个心情放松了许多。
只有王思含和程鹏依然守护在王家良身边，不舍得离开。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爷爷跟他们比较有感情。
夏天，南方的天气有时候比较调皮，说下雨就下雨，说出太阳就出太阳。王家良闲着无事，也在房前屋后的果树下帮忙锄草。
忽然一块乌云飘来，他没在意，豆大的雨点落下，打湿了衣裳。王思含拿着雨伞来把他带回去，怕他着凉，马上让他换了衣裳，喝了驱寒的生姜茶。
还是没能逃脱过感冒的厄运。
半夜里就开始咳嗽发烧，付小梅和王二明，王思含，程鹏要开车把他送去医院，被他拒绝了。
“别把我弄医院去，我怕我会在医院咽气，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虽然王家良发着烧，可脑子还没糊涂，“老二！去把我以前住的厢房整理出来，我在那里咽气，免得脏了你的屋子，让一家老小害怕。”
农村人就是有这个说法，老人要是没在自己家里会不吉庆，引来许多孤魂野鬼，闹的家宅不宁。
王家良一辈子老实，一辈子与人为善，就怕自己死在老二家里让一家大小惊恐。去老厢房咽气比在这里强，那儿已经没什么人住了。
就算有啥不吉利的，也不会来老二家里闹腾。
“爸！您说的什么话。”王二明站在老爷子的床前，“我们不会害怕的，家里都商量好了，要真有那一刻，您就在我家里。”
付小梅跟着点头附和：“您这么些年没在家，家里都备着您住的屋子。爸！老话不是说过吗？只可借人死，莫可借人生。您是我们家的老人，怎么就不能在家里了？老厢房年久失修，已经塌了，哪里能住人？”
“爷爷！”王思含握住老人的手，“您什么都不要想，只是感冒，会好起来的。”
伸手把大孙女脸上的泪擦干，王家良淡淡地笑：“傻孩子！爷爷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这次怕是好不了了。感冒我以前也得过，好了就好了，没啥事。
这次不一样，心脏难受不说，有时候喘不上气，胸口闷的慌，还疼。喉咙里的这口气呀，只要我狠狠心往下一咽就得走。
大丫！记住爷爷的话，不要哭，看你伤心，爷爷心里更难过。孩子！享了你这么多年的福，爷爷算是赚到了。
你待爷爷的好，爷爷心里清楚。本来那张卡里的钱是说要用来办丧事的，可我看咱们村那小学校破破烂烂的，不然就都捐了吧！给学校盖栋宿舍楼，孩子们上课也能有个好去处，你说好不好？”
“好！”王思含没有再哭，而是笑了，微微地笑，“您卡里的钱不够，我会补上，一定把咱村的小学建的跟京都的小学一样漂亮。
有操场，塑胶跑道，多媒体教室，图书室，电脑教室，还有篮球场，乒乓球场，爷爷！只要是您想要做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帮您完成。”
老人的心愿，不管花多少钱她都一定要实现，这是她唯一能帮他做的事了。
颤颤巍巍地抖着手，摸出一张卡交给王思含，王家良脸上笑容不断：“卡给你，大丫！爷爷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是想给咱村建一座好点的学校，有你说的那些设备。”
接过卡，王思含不敢哭，笑着，眼底带着泪花：“我记住了，爷爷！明天我就去找村支书谈，按照京都小学目前最先进的配备完成，您看可以吗？”
微微地点点头，王家良说道：“可以。只要是你安排的，那肯定很好。村里的孩子们会记得你的，给他们一座现代化的学校，会让他们增长知识。”
“嗯！爷爷考虑的对，不愧是走过许多地方的人，长了不少见识。”故意把话说的轻松揶揄，希望悲伤的气氛不要那么浓郁。
不然王思含真的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哭出来。
到了此刻，王大明和王二明，付小梅，朱大红才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错了，老爷子是真的快不行了。
从来没有过的沮丧让他们心中十分难过。
好好的人，难道就要离去了吗？忽然就觉得王思含有句话说对了，面对这样的事，他们真的束手无策。
“爷爷能走那么多地方也是托了你的福，大丫！如果爷爷真的去了，你不要哭，也不要伤心。”王家良瞅着大孙女，眼底都是慈爱的温和笑容，“爷爷后半辈子跟着你过的很开心，你这孩子不但心善还重情重义。
爷爷不想看你难过，你好好的，别为爷爷哭，人老了，总归是要离开的。知道你舍不得，其实爷爷也舍不得。
古话说过，生有时，死有时，时辰一到，难挡神佛。爷爷真的很难受，不想活的这么辛苦。”
老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思含还能说什么？医生也很明确地告诉过她，阻止衰竭的最好方法就是注射激素，那样会增加病人的痛苦。
不能治本也不能治标，只能是吊着一口气。
程老爷子的建议是不要那么做，既然注定了要走，就走的痛痛快快。吊着一口气其实是最难受的，还不如放手。
他说：“人老了，什么都不求，就求走的时候能够痛快一点，不受罪。”
听了他的建议，才决定把爷爷送回王家村来，陪着他走过这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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