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王会拼命么？
当然不会，他找到了更有利用价值的人物。
“真想不到，大人与老夫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你是在调笑本官吗？”
“不敢不敢。”
混天王说着给胥业龙敬了一杯茶水。
“大人请喝，这是黄山毛峰，您曾说想喝上一口，卑职千里迢迢遣人去买的。”
“卑职？”
胥业龙摇摇头，“你这卑职，我这阶下囚不敢当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胥大人何须介怀。”
“哼，你个贼酋还学起文人咬文嚼字来了。” 胥业龙不屑道。
“某家也上过几年学，隆庆爷在位时上过私塾。”混天王神色略显疲惫。“都是这天杀的万历老儿，弄的天下民不聊生。”
“老皇帝已死，如今新皇登基，你幡然悔悟还来得及，不如降了朝廷，我还能为你某个官职。”
胥业龙试图劝说混天王。
“你不用劝我，也劝不动我。”
混天王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在做讨论。
“如今你站在这里，就不要摆那副官架子了，咱们都是粗人，少扯读书人那套假把式。”
“嘿，是你先学的好吧。”
胥业龙腹诽道。
混天王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匪，如果说肃州辈分最老的马匪排行，混天王能排进前三，他在肃州叱咤几十年，如今却被迫离开，其中的原因他说不明白。
起初，各行各业的人都怕他，敬他，巴结他，后来，王柏忠赴任，与他打了近十年交道，把他压在肃
州偏远区域，无奈下他只好找上胥业龙的门路，才有了一线生机，随着天下板荡，流民渐渐多了起来，他收拢人手准备大干一场，忽然发现，自己手底下的马匪一个个都不想干了。
究其原因，才知道是肃州城愈发繁华，只要找个老实本分的工作就能养活一家人，刀口舔血与受点累遭点罪挣的银子一样多，这谁还愿意跟着他干。
于是乎，混天王越在肃州地界越觉得自己势力逐渐缩小，相对的一些其他州的流贼蜂拥而至。
混天王不懂经济学、社会学，不能理解这世道是怎么了，但这不妨碍他鄙视那些流贼，说穿了，流贼就是一群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乌合之众。
他召集了一批忠心耿耿的马匪决定利用这一次的板荡时机，借机起事，在劫掠马场时遇见了一个叫姜茂的家伙，见他脑瓜还算机灵，就拉来当军师，还别说，真有几分才智，竟然将胥业龙击败。
混天王与胥业龙摊开了说，前者要拿胥业龙当出入陕西的牙牌，后者明确告诉他不可能，不说自己愿不愿意，朝廷就不会答应，武人的命根本不值钱，别说武人，就是文人也一样。
如今明朝正值东林党主政，对气节两个字格外看中，人人皆以身怀天下事为己任，这传出去，自己一定是个十死无生尽忠竭力的代表。
说不定会被新皇写在圣旨上传颂四方。可问题是他根本不想死。这也
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胥业龙道出了此行目的。
“我有个办法，既能让你离开陕西又能让我平步青云。”
“……你说。”混天王沉默一刻道。
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马匪，胥业龙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发。
“你冒充官军，我助你们离开陕西。”
“嘿，你当老夫三岁小孩不成。”混天王失笑道：“陕西流贼四起，我这最大的流贼头子朝廷会放过我？就是我真降了，怕也会被你们接机除掉。”
混天王说的话句句在理，朝廷对造反的人一边安抚一边玩阴谋诡计这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事。
而且朝廷党争倾轧没人敢用有黑点的人，如果用了就会被人打上标签，成为群起而攻的对象。
“你无非是怕有人告发，怕事情败露，只要我们做的滴水不漏就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带着你的人再也不用背负流贼的名声，天高任鸟飞，今后你想去哪里去哪里，你看怎么样？”
胥业龙诱惑道。
“左右身份也是假的，你愿意就继续用，不愿意换个身份谁还能查出什么，查到最后，就是查到我身上也没关系，我大可说你已经调离，与我胥业龙无关，朝廷的人不会为你一个武官彻查我一个总兵官。”
“你怎么个滴水不漏？”
“这次行动，大半人马已经折损，唯一剩下的就是在洪水河谷附近的王昭部，他的肃宁营
以及附近几个堡的守军只要干掉他们，这事情便没人知晓。”
混天王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又摇头。
“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如果有人捅上去，你我仍是个死。”
“混天王啊混天王，枉你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杀人灭口这种事还用我教你不成？”
混天王看着胥业龙良久，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胥业龙这个窝囊废还有杀伐果断的一面。
“王家不是说灭就能灭的吧，而且他的肃宁营战力不低，你能有什么法子让他们一败涂地？”
“王柏忠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正巴不得他一怒冲冠，到时我上奏一本，将兵败之事推到他儿子身上，王柏忠忍就罢了，不忍，我直接弹劾他意图谋反，新皇登基不久，对谋反之事没有商量余地。”
“你好像忘记一人。”混天王若有所指：“新上任的钱巡抚可在你营中？他不配合你，你还敢将他一块杀掉？一省巡抚，若是死了非同小可。”
“这不必担心。” 胥业龙说完拍拍手，等候在房门外的陈誉推开门，将手上提着的盒子恭敬放到二人坐在的四方桌上。
“巡抚的人头就在这里。”
混天王瞳孔一缩，没想到胥业龙办起事来还挺心狠手辣的，当初投奔他的时候自己怎么没发现？
钱云峰死了，新上任，满腹经纶，准备大干一场一展抱负的巡抚就这样稀里糊涂死在床上，胥业龙用被子将钱巡抚闷死，又搁下他的头颅当
投名状。
连王昭都没想过，钱巡抚被自己人杀掉，哪怕是王昭也仅仅敢串联其他堡的军官，将胥业龙的求援信无视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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