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昭回到鹰击营驻地，等待他的是乔装打扮成农夫的夏洪波。
“嘿，肯出现了？”
王昭打趣道。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想办法脱身么。”
此时夏洪波正坐在王昭营帐内啃着鸡腿，一脸嫌弃道：“你当这里是肃州啊，我出一趟门，四五个人监视，不把他们甩掉，我怎么敢来这里。”
“知道你难处。”
王昭当着好友面，除去甲胄，头盔，腰刀，**上身换上一身常服。他坐到夏洪波身边，捡起筷子品尝起夏洪波带来的小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美滋滋喝了一口。
“这酒可不咋地，没咱肃州的醇。”
“你当是皇宫贡酒啊！”
夏洪波忍不住翻白眼。
“临走时说了，没有大事别接触，我没什么，主要是你，你不能暴露，不然魏忠贤不会放过你。”
王昭喝完酒，郑重道。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在书信里说。”
夏洪波满不在乎。
“什么事能叫你冒着生命危险？”
王昭皱眉问。
“听过冯从吾这个人么？”
夏洪波问。
“冯从吾？”
王昭想了想，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对应不到人。
“诶，你说你，叫你注意西北文人，你不当回事，真跟你提了你又想不起来。”
夏洪波摇头晃脑道。
“这人是万历十七年进士，与袁可立、高攀龙同科，官至工部尚书。创办关中书院，人称关西夫子。”
“呃。”
经过好友提醒，王昭想起这人是谁了，他那时
成婚，他启蒙老师还在敬酒时提过一嘴，说这冯从吾是个博学的夫子，还说酒泉书院与关西书院有意合并，当时还问他的意见。
西北缺人，尤其是文人。
肃宁军可以减少文人比重，但行政衙门可不能减，光酒泉书院虽然能治标，但不能解决肃州缺读书人这一事实。
人口决定上层建筑！
以西北人口不足以让肃州出现人中龙凤的天才，如果说吃苦就能让一代人脱颖而出，那历朝历代国破家亡的时候出的就不是妖孽而是天才了。
教育是个大问题，酒泉能为肃州解决缺少读书人的问题，可也仅限于此。唐、宋、元、明、清都摆脱不掉文人，这是朝廷治理地方的基石，而孕育读书人的书院更被孔孟之道把持，也就是所谓儒家。
自秦始皇焚书坑儒，没有哪个朝代对儒家赶尽杀绝，反而对他们推崇备至，帝王们不是傻子，其中利弊他们比谁都清楚，文人与帝王相互依存，谁都离不开谁。
肃宁军的发展速度很快，快到肃州其他方面追赶不上。
为此王昭即便包揽肃州一地士子也不够用，何况甘州文官集团还在虎视眈眈，他们手上的士子可比肃州的多不止一倍，如果任用甘州士子，那势必等于对潜在的敌人开放软肋。鬼知道届时肃州政令能不能传达下去。
面对这种情况，王昭想到了酒泉书院扩招以及合院。冯从吾他听启蒙老师提起过，还想
引荐给自己，只是那人听说赴京上任了，两院合并的事也不了了之。
“他还在京城？”
“对啊。”
“那也不至于你冒着危险找上我吧。”
在王昭看来，夏洪波的安全比冯从吾重要多的多。
“冯从吾不止是书院先生，朝廷命官，还是东林党骨干，人缘在东林党很好，若是你搭上他这条线，应该能获得东林党支持。”
“获得支持？”王昭苦笑。
自己跟东林党的关系他很清楚，他不止一次算计东林党了，尤其之前那封折子，更是将东林党在甘州的势力清洗一遍。下手的那些阉党人可不会给东林党留活路，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此一时彼一时。”
夏洪波见自家少爷兴致不高，忍不住劝慰道。
“如今东林党形式不算好，与邪党和阉党斗的那叫一个乱。再说，这种事多个朋友多条路，冯从吾是西北人，西北在外廷几乎没什么地位，拉上你还能说两句话，冯从吾这人我观察过，不适合当官，更适合做学问，说白了就是个教书先生的命，真让他跟官员打交道，他是真不行，这样的人正好介绍给你，你不认可程朱理学，也不认可王明心学，那把二者结合的关学你接触接触。”
他见王昭有几分松动，不由再劝道：“肃州那边的衙门真不够了，行政效率太慢，一名官员要十个时辰不眠不休，这样子要出乱子的。”
“行，既然是你说的，
我就见见他。”
王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对了，你通过京城的关系网搜罗铁匠，跟魏忠贤通气，就说有人高价在京城收匠人，一两银子一个。”
“这样不好吧，大肆搜刮匠人会被人察觉，即使魏忠贤也不敢大张旗鼓弄。”
“我是从皇帝那里请的旨，你直接放出风去，放心没事的，谁带匠人到我这里都是一两银子一个人。”
“我有认识宫里的几个造物局管事，他们手底下有厉害的匠人，我试试把他们弄你那里。”
夏洪波知道王昭要干什么，很早以前肃州匠人营就开始组建，那时由窦斌一手创建，等匠人营有了规模交给吕功明的商会接手，明面上是制造铁器，实际上什么都造，而且越是违禁品，造的越来劲儿。
“你能不出面就别出面，安全最重要。”
二人在营帐交谈许久，等夜深时王昭目送夏洪波推着板车远去。
翌日，坊间流传一条消息，推荐一名匠人可获一两银子，数量不限，至于匠人的匠籍自有买主负责，这条消息引爆整个京城，京城人口何其多，想摆脱匠籍的匠人更是多不胜数，有些人嗅到了商机，开始疯狂拉拢匠人，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也通过自己的关系赚了个盆满锅满。
海量的匠人交易自然引起工部警觉，于是皇帝的心情就很不好了，刚刚约定好的第一天就被人参奏，自己还得给他擦屁股，天启帝有
些后悔，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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