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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破裘(11)

    第九十二章 破裘11

    王清华来到竣工典礼现场的时候,裘学敏竟然早早已经到了,组织部长王赖生和副秘书长马云涛陪在身边。广安王赖生一直在嘀嘀咕咕地给裘学敏说些什么,裘学敏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王赖生说的内容,偶尔点点头,算是对王赖生谈话的回应,脑袋却在左右转动着,一脸微笑地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市民们,不时对市民们点头微笑致意。

    自从常刚失踪后,马云涛就实际代替了常刚的位置,见王赖生说话的声音很低,就知道王赖生在跟裘学敏交代这次班子调整的事情,有意把位置靠后了一些,和兰新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路架桥的好处。

    裘学敏远远看见王清华下了车,竟然主动向这边招了招手,王清华也招了招手,算是回应了一下裘学敏。

    “裘书记,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批评我吧。”王清华紧走几步走到裘学敏的跟前。

    裘学敏就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劳力士,哈哈笑道:“王市长来的很准时吗,还差五分。”说着伸手跟王清华握了一下,就拉着王清华的手,在王清华的肩膀上拍了拍,和王清华并肩往会场走去。

    既然裘学敏都来了,市委的其他人就不能不来了,闫红学、王光禄、尉善才、樊海平、权红、傅大海都已经早早站在了主席台下面,见裘学敏过来,都急忙让开一条道,点头致意。

    本来兰新天想让王清华主持会议,王清华推迟了,说如果要正儿八经的安排主持,也轮不上自己。但是安排别人又不合适,就由兰新天这个工程负责人主持了,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竣工典礼上大会,其实非常简单,先由兰新天宣布钟楼街路架桥工程正式竣工,又将这个路架桥对于促进x市的经济发展有什么深远的意义,再说一下能如何如何方便群众等等按套路说一遍就完事了。然后就是王清华代表市政府讲话,完了是裘学敏做重要发言。最后,兰新天又敦促城管委主任刘建民就如何保证市容市貌做了表态发言。

    兰新天起初并没有安排剪彩这项活动,既然裘学敏来了,这一项内容就不能少了。

    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竣工仪式就算告一段落了,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裘学敏等市委领导就没有必要参加了。由于是政府工作,裘学敏也没有说话,兰新天就请示裘学敏是不是安排一下中午的吃饭问题。裘学敏想了想道:“安排吧,大家都忙了一早上了,应该安排。不过我就不参与了。你让大家吃好喝好。当然了,是喝好,不能喝倒。注意不要影响了下午的工作。”

    兰新天一一点头应允,接着又给大家说了一下。其实提前已经安排了,大家就各自钻进了自己的小车里,鱼贯而走。

    王清华正要离开,却被裘学敏叫住了:“王市长,有件事儿,还需要你帮忙啊。”裘学敏显得很谦虚,完全不是一个市委书记的架势。

    “有什么事儿,你就吩咐吧。”王清华不知道裘学敏让自己帮什么忙,也不敢贸然应允,说完站在裘学敏的面前,双手抱腹,看着裘学敏。

    裘学敏沉默了一下道:“我听说中纪委的同志就要离开咱们x市了。我想请一请罗荣天同志。按道理来说,罗荣天同志是我的老同学,我亲自叫他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也知道,罗荣天同志现在是中纪委的委员,来咱们x市是来查案的,我这个市委书记多少需要避些嫌啊。你一直协助中纪委查案,我想让你给罗荣天同志递个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在一起坐坐。你看怎么样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人。”

    裘学敏既然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王清华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想想裘学敏还是想从王清华的嘴里掏话,想知道中纪委是不是真的要离开x市了。

    “好吧,我马上跟罗委员联系一下,看他中午有没有时间”裘学敏的话虽然说是看罗荣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可是做的事情并不是让王清华随便找个时间。要不然裘学敏也不会把中午的饭也给推掉。

    王清华把电话给罗荣天打过去的时候,罗荣天一口就答应了。也由不得罗荣天不答应。因为王清华在电话已经暗示了罗荣天,裘学敏就在身边。

    裘学敏把饭局安排在了八仙楼,这倒是王清华事先没有预料到的。王清华原本以为裘学敏肯定会把饭局安排在市委招待所。因为市委招待所毕竟是市委对外公开接待的地方,顶多安排在x市宾馆,也就完了。而裘学敏将饭局安排在八仙楼就有些意思了。

    中纪委委员,本市的市委书记,常务副市长在八仙楼吃饭,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告诉大家,八仙楼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

    之前市里已经有留言说八仙楼多么多么的不干净,老板是黑道老大,欺行霸市。现在连中纪委委员、市委书记、副市长都在那里吃饭了,你还能说什么呢你总不能说中纪委委员、市委书记和副市长都跟八仙楼同流合污吧。

    谦让一番之后,还是让罗荣天坐在了上席,裘学敏坐在左边,王清华坐在右边。

    罗荣天坐下来就道:“不该这样的,同学之间聚一聚,非要分出个高下就没有意思了。”看似很随便的一句话,却是在定这顿饭的基调只是同学之间的吃饭,没有别的意思,更不谈政治问题。

    裘学敏当然能领悟到罗荣天的意思,但也不想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其实罗荣天坐在这里,无论怎么样,都已经进入了政治角色。

    “荣天啊,你是不相信我这个市委书记啊。”裘学敏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语双关。

    罗荣天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点菜吧,”裘学敏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双手送到罗荣天的手中,“今天就咱们三人,清华也是自己人,咱们就不客气了。你这个老同学到了x市,我本来该好好请请你,尽一尽地主之谊,却因为你的工作性质问题,让我这个市委书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段时间听说你要走了,才敢把你约出来啊。”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裘学敏还是将话题引到了罗荣天去留的问题上。

    罗荣天笑道:“老同学,太客气了。”说着便开始点菜,点了两个,把菜单交到了裘学敏的手中。裘学敏也点了两个,又把菜单递给了王清华道:“王市长,剩下任务就交给你了。罗委员客气,你可不能客气啊。”

    王清华道:“罗委员那里是客气了,在别人面前客气,在你裘书记跟前罗委员怎么会客气呢。罗委员这是廉政,节俭开支吗。”说着三个人就笑了起来,气氛一下也活跃了。

    裘学敏问罗荣天要什么酒,罗荣天说不要了,下午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不便喝酒,还是算了吧,改天吧。裘学敏说,那就来电红酒吧,没有酒,干吃饭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也想见识一下老同学的酒量有没有见长。罗荣天就不好再退却了,只好说就上一瓶干红吧,仅此一瓶,不能再多了。

    裘学敏让服务员上了一瓶干红,上了几个凉菜,裘学敏亲自上阵给罗荣天满了一杯。

    “都说喝红酒要讲究品味,一口一口慢慢抿,那样喝起来才有滋味,让我看,这都是资产阶级那一套得瑟规矩,咱们工人阶级不讲究这一套,来干了”

    裘学敏说着举起酒杯,罗荣天刚举起酒杯,裘学敏就上去碰了一下,一口气干了,又把杯子亮出来给罗荣天看:“我干了,看你的了。”罗荣天想推辞也没办法推辞了,只好也干了。王清华跟着也干了。

    酒一旦喝起来就没边没沿了,你说你不喝了,人家一口气喝了,你不喝也不好意思了。何况裘学敏和罗荣天还是同学关系,罗荣天要是不喝,裘学敏就说哩哩啦啦地说罗荣天看不起他。把罗荣天搞的也没有办法。

    几杯酒下去,裘学敏竟然有了微醺半醉的感觉,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跟罗荣天说一些当年在学校的趣事。

    原来罗荣天和裘学敏在大学上学的时候,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叫王艳,长的漂亮自不必说了。无意间两个人把事情说破了,就你让我我让你,说不敢夺兄弟所爱。结果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王艳耳朵里去了。其实当时王艳喜欢的是罗荣天,对裘学敏也有好感,一听说两个人互相谦让自己,就把两个人都拒绝了。

    两个人说一阵就哈哈笑一阵,裘学敏说那王艳也是不识抬举,要是现在知道咱们两个的情况,肯定会把肠子都悔青的。罗荣天的意思是跟王艳一直保持着联系,却没有说王艳有没有把肠子悔青的话。

    裘学敏好像是真的醉了,眼睛也开始犯迷糊了,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虽没有一句正经话,罗荣天也只能听着,就看了一下王清华。

    王清华领悟罗荣天的意思,端起酒杯站起来道:“喝的也差不多了,就各人自扫门前雪,干了这一杯酒,结束吧。”

    罗荣天自然倡议,裘学敏也没有说什么,端起酒杯,三个人碰了一下,一口气灌了下去,尽欢而散。

    裘学敏坐在办公室里,右手夹一根巴西进口的雪茄,悠然自得地抽着,烟雾就在他的周围弥漫开来,把人整个包围了起来,人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他刚刚给顾梁打了几次电话,顾梁都没有接。他就有些烦躁了,把电话打到了顾梁秘书的手机上。顾梁的秘书说顾书记不在,去欧洲考察去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具体多长时间回来还不是很清楚。

    “放屁,我的顾梁。知道要出事了,马上鞋底抹油,溜到欧洲。”裘学敏说着将电话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电话被摔的粉碎,像爆裂的炸弹一样,在屋子里落下了一地的碎片。

    裘学敏在屋里一圈一圈地徘徊,几次都想给首都老头子打电话,几次拿起了手机又忍了。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老头子出面,也不一定能为他开脱,说不定还会把老头子拉下水。这样做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徘徊了几圈,裘学敏又拨了顾梁的手机,这次没有响几次,顾梁竟然接起了电话。

    “顾书记,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现在已经被中纪委控制了,整个x市都被中纪委控制了,龙成虎那个狗娘养的竟然跟罗荣天沆瀣一气,调动警备司令部的人,把x市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的人也基本全都在罗荣天的监控之下了。我现在是无路可退了。顾书记,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咱们两个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我就走不了你,我要是出了事儿,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顾书记,你一定想想办法,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算我求你了。”裘学敏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哀求着,威逼着顾梁。

    “是学敏同志吗。我正在欧洲考察,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吗。有什么事儿,等我回去之后,我们再商量好不好。就这样吧。”顾梁说着就电话扣了,再打就是一个甜的发腻的女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裘学敏一下子瘫软在沙发里,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过去的一幕一幕又开始在脑子像放电影一样回放。

    为了得到清水镇小王庄矿场,裘学敏指示赵金明多次对小王庄矿场进行打扎,逼迫小王庄矿场的南方老板,将矿场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唐范海,裘学敏从中牟取暴力,为了节约矿渣运输开支,又将尾矿就近倾倒在小王庄水库的下游出口,最后凝成大祸,整个一个村子,三百多条人命因此丧生。为了掩盖罪状,达到让兰沧海妥协的目的,裘学敏又绑架了兰沧海的女儿兰英达三个月之久。又指示赵金明,派人将小王庄的幸存者逼打成精神病。

    在重型机械厂地皮的问题上,裘学敏指示在铁路派出所当所长的侄子裘大奎绑架市长李高瞩,跟重机总经理乔天民的合谋,瓜分了重机的地皮,最终拿到重机几乎全部的地皮。虽然从表面上看,重机的地皮是被几个不同的财团分割了,其实这几个财团中有一大半是在给他裘学敏卖命。

    还有八仙楼、求凤阁,这两个全市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还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肮脏的交易,黄赌毒几乎成了这两个地方的代名词。光豢养的小姐,每年就为裘学敏净赚一个多亿,毒品更是已经扩展到了周边市县,整个x市,甚至河西省所有的毒品,几乎有百分之十是从八仙楼、求凤阁流到黑市上的,其中的暴利是可想而知的,比豢养小姐的进项又要多上十几倍。赌博又是来钱极快的一块。抽红、放高利又是赌博的衍生行业,虽没有办法跟毒品相提并论,但也要比豢养小姐赚的多的多。

    凭这三块,裘学敏在五年多的时间内,为顾梁筹集资金达三百多个亿,几乎跟x市五年的财政收入旗鼓相当。然而在关键时刻,顾梁却在他裘学敏的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甚至踹完之后,又吐了一口浓浓的唾沫。

    这些年为了制服野狼帮、花蝴蝶帮,为了掩盖一桩桩罪恶,杀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变成疯子、傻子,多的连裘学敏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用罪恶滔天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位曾经的常务副市长,现在市委书记,恐怕一点也不过分。

    “顾梁,我操你八辈祖宗。你不得好死”裘学敏窝在沙发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但他的吼声是那么的微弱,即便是坐在他的身旁,也不能听清楚了。因为此时,裘学敏又感到心脏一阵的绞痛,好像比上次更加严重了,足足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疼痛的让他脸上的汗珠子也滚了下来。

    拘捕裘学敏的那天,罗荣天说要亲自带人去,被王清华阻止了。王清华说:“还是让田福宽去吧。你去了会很尴尬。说不定裘学敏会说出什么难听话出来。”罗荣天想了想没有坚持,不过还是让王清华代自己去了。

    王清华带着人,走进裘学敏的办公室的时候,裘学敏头也每抬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欢迎王市长。”王清华不知道裘学敏是怎么在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情况下知道是自己的,就笑了一下道:“裘书记,对不住了,请吧”裘学敏站起来将双手伸到王清华的面前:“还是正式一点吧。要不然你也不好给罗荣天交差。”说着低声附在王清华的耳旁道:“婉儿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他要出趟远门。你不要告诉他。以后我就把他拜托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裘学敏说着,眼眶里竟然流出了眼泪。这是王清华始料未及的,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谁都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裘学敏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到时候恐怕全国人民都要知道了,就是王清华想瞒着裘婉儿,也是不可能的了。

    与此同时,龙成虎已经指挥着部下,展开对裘学敏余党的全力抓捕。

    正在家里跟情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王光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王光禄的情人见此情景,嘴巴张的天大,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遮盖了,竟然在啊了一声之后,把一摊尿水撒在了床上。

    赵金明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没有打算束手就擒。束手就擒对他来说是一种屈辱。他相信自己在警局里的威信,叫来了刑警队队长和几个亲信,在自己的办公室一人喝了一碗壮行酒,满怀发誓要跟罗荣天周旋到底。

    然而当野战营的战士将警察局包围之后的那一刻,赵金明发现自己错了,几乎是错的一塌糊涂。自己身边的几个亲信就不用说了,就连刑警大队的队长也下的目瞪口呆,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情景。

    “赵局,你还是下去自首吧,免得把兄弟们也连累了。”这是一句多么现实的忠告,

    “哼”赵金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这几个整天跟在自己后面,说要誓死效忠自己的人,还是在笑自己自以为是,竟然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义薄云天这四个字。

    “行了,既然这样,我也不连累兄弟们了。临行之前,我还是想帮大家一把。都把枪下了,免得一会龙成虎的人上来,见你们挂着枪,以为你们拒捕,把你们几个也毙了。那就得不偿失了。龙成虎是警备司令部司令员,可不是咱们警察。他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几个人顺从地从胳肢窝里掏出枪,扔在了桌子上。赵金明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这把左轮手枪是赵金明十多年前,还是刑警大队队长的时候,在一场跟黑道势力枪战中缴获的。赵金明一直留着没有上交。左轮手枪里已经被赵金明摁满了子弹。

    “兄弟们,对不住了。原本以为兄弟们都能跟我走到最后,想不到兄弟们都不愿意走了,打算在半道上卸车,那我赵金明也只有送大家一场了。”赵金明的口气冷冷的,但是眼睛里已经明显开始胀满了血丝。

    “赵局你”一个手下,准备先转移赵金明的注意力,再顺势从桌子上拿回自己的枪。但还是迟了一步。随着嘭地一声从左轮手枪里发出的闷响,子弹从左轮手枪的枪口喷出,正中那位准备夺枪的手下的脑门,脑门一下子就开了花,脑浆崩裂,黏糊糊地溅了一桌子。

    “赵局,我们求你了,放我们一马吧。兄弟几个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们不是不愿意跟你走,实在是我们家里有妻儿老小,放心不下,求你了”

    嘭,嘭,嘭,嘭,嘭,嘭

    六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进了每一个人的脑袋,六颗脑袋全部开花,留下了最后两颗子弹。一颗是留给自己的,另一颗是准备留给龙成虎的。赵金明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串垫背的。用自己兄弟给自己的垫背是无奈之举,让龙成虎给自己垫背却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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