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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三句不离我老婆(4000字)

    312.三句不离我老婆(4000字)

    百花盛庙图。

    总长一丈六尺七寸,约三人身长。

    总宽二尺一寸,约等于一臂。

    放眼天下,纵看画宗历史,这般级别的画作也屈指可数。

    胆敢用如此宽长的画卷作画,便是有足够的自信心不会失误,不会留下任何足以被观者挑出的瑕疵。

    毕竟一丝一毫的笔锋扭曲,放在寻常画纸上那只能算是瑕不掩瑜。

    可若是放在这偌大的画纸上,粗看之下或许难以察觉,可在名家眼中那点小差错便会被放大数倍,极易成为画作中显眼的污点。

    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足以令得在场众人惊得鸦雀无声。

    用如此浩大的画卷只能显出画者的自信和胆魄,而真正令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还是要这幅画的内容。

    所谓百花盛庙图,所描绘的自然是百花城的庙会盛况。

    可眼前这幅画并不是依靠零星半点的华美景象来显现盛况,而是彻彻底底……

    将大半座百花城都给复刻了下来!

    画卷之上可以看见百花城的城主府,可以看见城主府旁的花桥,花桥外则是商业流通的街道,远边还有诸多酒楼林立,甚至可以窥见酒楼上正扭动纤细腰肢的舞怜。

    天际可见繁星与花灯齐飞,可见皓月当空,黑夜帘幕下绽放的华美烟火。

    就连远离城主府的居民房都被一一复刻下来,以及四边的城门以及其上的守卫也一如既往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这般画功,只得用一个词来形容。

    精细。

    “太精细了。”

    夜晚的皇城宫殿内,不知是谁不自觉地感叹出声。

    没有人去怪罪他,也没有人去在乎他是谁,更不会有人反驳他。

    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心声,是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四皇子所在的宴桌上,某位苍髯老者死死地盯着画,喉咙里似是憋着成百上千个词语想说,却都被他自己身为山水画界泰斗的骄傲憋了回去。

    他想高呼,想惊叹,但那碍事的自尊不允许。

    可老者眼里闪动的光是做不得假的。

    老者缓缓起身,咕咚地咽下口水,转而微微张启双唇。

    就在他欲要开口之际,另一道声音兀地响起。

    “是谁画的?”

    那人问出了老者心中所问。

    而在场众人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射到那询问之人的身上。

    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男子,终究还是从王座之上走了下来。

    圣上没有继续高居于王座之上,而是踏着步子,一步一步地从金碧辉煌的台阶上走下。

    刘公公被圣上这般举动吓得不轻:“圣上?”

    今日乃是圣上寿诞,这大寿星怎得可以离了王座?怎得可以亲自下场?

    圣上随意一挥龙袍,示意刘公公莫要多嘴,转而便面容严肃地走下了阶梯,来到了陈安宁与柳俊二人的面前。

    准确地说,是这幅百花盛庙图的面前。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寿诞之日,圣上亲自下场,离了王座,只为能够近距离地观赏一幅画。

    这已然能够说明很多。

    “这上面不只有你的手笔。”圣上目光望向二皇子柳俊,他了解自己的二儿子,看得出这上面除了柳俊之外,还有其他人的画艺手段:“另外的部分,是公主少傅所作?”

    “回禀父皇……”

    柳俊刚想开口,陈安宁便打断了他:“是我妻子所作。”

    ……

    柳俊,以及在宴桌上的柳澜等人皆是木讷地看向陈安宁。

    因为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陈安宁领功,谎称这画是由陈安宁与柳俊二人所作,以此来伪装出陈安宁画艺有超然水平的假象,让那些想要以此来针对他的人不敢出面。

    结果不曾想到,陈安宁却是临场改了主意。

    圣上闻言,目光扫过不远处某位蒙面的美人,便又对陈安宁笑道:“你倒是三句不离你妻子。”

    “实话实说而已。”

    陈安宁默默地抬起头,用眼光扫了眼不远处那位亲王世子:“虽说我妻子与我关系密切,可我若是借妻子的画功来博取圣上好感,岂不就是与借《八烈马》构图的人一般无二了吗?”

    他可不想当个双标人,自己嫖了自家媳妇儿的画来拔高名声,反过来还要踩一脚亲王世子描图。

    倒不如做人实诚点,况且这幅画陈安宁也并非没有贡献。

    而其他人更为在意的,则是陈安宁话语中的那幅画名。

    八烈马?

    听闻陈安宁这般言语,圣上双眸中掠过一抹了然之色。

    亲王世子则是面色煞白,顿时惊诧万分地盯着陈安宁,仿佛是想质问陈安宁到底是怎么知道《八烈马》之事的?

    那《八烈马》分明是他通过黑市手段淘来的,据说是某位画宗大能在外穷困潦倒时迫不得已卖的画,根本不曾问世过……这陈安宁是怎么知道的?!

    霎时间,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亲王世子身上。

    他们可都不是傻子,八烈马与七骏图的名字如此相像,又怎能联想不到一起去?

    而亲王世子则是索性闭上了嘴,装哑巴,这时候若是再多做辩解,反而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因此只得憋着口气,不敢多说半个字。

    圣上甚至看回头看亲王世子的意思都没有,目光又落回到《百花盛庙图》上。

    “描绘繁多,结构严谨,多而不乱。”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神采流光,圣上不由得感慨出声:“视角的腾挪转换巧妙无比,画艺精细而又难挑瑕疵,车马船只面面俱到,无论是从哪头看起,都可谓一气呵成。”

    话语及此。

    圣上眼神却突然垂落在某处花桥上,牵着手观望烟火的一对男女。

    虽是两道背影,却是格外眼熟。

    圣上不由得道:“这两人是……”

    “我与娘子。”陈安宁思绪不由得回到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百花城庙会,算是我们定情之处。”

    ……

    这人说话真就三句不离娘子。

    不仅写曲子跟他娘子有关,现在连画画都要掺杂点私货进去。

    在?为什么追着狗砍?

    圣上无言地看了眼陈安宁,转而好奇地问道:

    “如果朕不曾猜错,画中景象与现实可是都能一一对应?”

    陈安宁答道:“回禀圣上,都是照臣记忆中所画,或多或少有些偏差,但大体而言不会有错。”

    “照你记忆所画?”圣上眯起了眼。

    柳俊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回禀父皇,这画卷虽非公主少傅所画,但无论是主题还是创意,亦或是其内容编排皆是由公主少傅一人完成。”

    “与其说我们是作者,倒不如说我们只是公主少傅创想的实现者。”

    这是把自己身段做低,把陈安宁的身段做高。

    陈安宁也没多说什么,柳俊所言并无虚假,这些内容的编排确实是他做的。

    圣上沉默半晌。

    他注视着陈安宁,转而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陈安宁的肩膀。

    “公主少傅,真是给了朕不少惊喜。”

    陈安宁闻言,微微低下头去:“圣上谬赞了。”

    圣上瞥了他一眼:“单就琴艺,你已是皇城中可列前三的琴师。”

    “再说这画艺,虽然你未曾参与到作画中,但画中意境和其创想立意便已能说明很多东西,画功可以练,立意和思想却不能——光就这一点,你已超出在场所有人太多。”

    “朕还听闻,你的棋艺也能与太子少傅比肩,甚至胜过他……”圣上淡淡地望了眼远处的郭云:“太子少傅,可有此事?”

    突然被点名的郭云嘴角猛地一扯。

    他刚想回答,便又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回禀圣上,太子少傅的确败给过公主少傅。”

    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同样坐在宴桌上的镇亲王。

    郭云见镇亲王说这般话,脸上显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差点就没忍住出口骂人:“你脑子是坏了吗,非要在这时候插上一嘴?”

    要知道当初对弈一战,除了陈安宁等人以外,就只有镇亲王本人在场。

    只要镇亲王绝口不提此事,他郭云随便糊弄两下便就这么过去了,风月雅会的棋艺对决早已结束,他陈安宁想证明自己都没得机会。

    “镇亲王……”郭云挤出一丝微笑来,目光如炬地盯着镇亲王。

    “当日两位是在我府上对弈。”镇亲王直接无视了郭云的眼神,反而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不远处某位戴着面纱的美人,连忙又道:“公主少傅的确有击败太子少傅的棋艺水准……”

    “喔。”

    圣上面露了然之色,朝陈安宁点了点头:“琴艺、棋艺、画艺你都有非同寻常之处,如是看来,朕让你当这公主少傅,想来也是名副其实。”

    这般言语,已是对此次风月雅会做出了决断。

    陈安宁有就任公主少傅之位的能力。

    文艺四绝,他已精通其三,做三公主的老师并无不妥之处。

    “诸位。”

    圣上大手一挥,便是走上两步阶梯。

    他指着面前这幅《百花盛庙图》,沉声问道:“对这幅画,还有何想说的?”

    此间。

    那位山水界的老泰斗长叹一声,转而心服口服地道:“妙极。”

    圣上又看向百官:“还有吗?”

    百官拜伏,答道:“妙极。”

    圣上再看向亲王世子:“贤侄呢?”

    亲王世子攥着拳头,又颇为怨恨地瞪了眼陈安宁,方才咬着牙道:“妙极……”

    最后,圣上的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又觉得如何?”

    柳英纵闭着眼,没有去看这幅图。

    他只是深吸口气,进而漠然地抬头:“妙极。”

    “好!”

    圣上龙颜一悦,转而大手一扬,再次步上台阶:“刘公公,后面的画,朕不看了。”

    刘公公愣了愣:“可后面还有很多……”

    “如果他们自认为他们的画能比得过这幅《百花盛庙图》,便再拿上来给朕看看。”

    “如果没有——”

    圣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子柳英纵:“便如太子所言,看过名画后,再看那些庸俗的笔墨,终究是只觉无趣。”

    太子柳英纵方才说出来的话,现在反过来被用在了他身上。

    柳英纵沉着气,饮下口美酒,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发颤。

    他居然败了。

    琴艺上,七品大琴师许征被陈安宁一曲《念情》气得口吐鲜血昏厥。

    棋艺上,太子少傅郭云更是被陈安宁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连画艺……连他颇有信心的《南山北河》都被《百花盛庙图》碾杀。

    更别提前些时候被追着卖假药这事了。

    堂堂太子,竟是被一小小的凡人大夫逼迫至此……

    这陈安宁仿佛就是苍天派下来恶心他柳英纵的。

    刘公公见圣上如此,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接着道:“那接下来,便是风月雅会的最后一门书法……只是今日的书法大比,却是和往常有所不同。”

    “依圣上之意,圣上会挑出几幅画来,让各位为画提词……”

    “诗句也好,对联也罢,只要是能为画题词即可——最得圣上喜好的,便会被印在画上,连同这名画一起流传千古。”

    刘公公回过头来,朝圣上低头:“圣上,您选的画是……”

    圣上并未有过多的思考,当即便一甩龙袖。

    “《七骏图》、《南山北河》、《百花盛庙图》……再加上先前那幅海城主的《望海图》,便就这四幅画吧。”

    四幅名画,临时题词!

    这是始料未及的场面。

    在此之前的每次寿诞,所谓的书法比拼都是各位有所准备的。

    像是诗词歌赋之类,都会提前写好,待到书法大比时再将其拿出。

    而今时今日却有所不同,大家事先准备好的诗词歌赋都没了用处,反而是要临时为这四幅画进行题词。

    考验的倒不像是书法,而是纯粹的文采。

    所有人同时起步,所有人面对同样的题材,谁能想出更好的题词,谁的文采就更好。

    在众人尚且因这突如其来的规则改变而面面相觑时,圣上却是丝毫不含糊。

    掌中真气散出。

    砰然之间。

    先前三幅画以及现场这幅《百花盛庙图》齐齐腾飞而起。

    伴随着画卷的舒展,四幅画卷皆是悬浮于空,呈现于在场众人的眼帘之中。

    圣上的话语如玄种般响彻:“你们有两炷香时间。”

    两炷香时间,并不算长。

    原本还在纷纷议论的文官们皆是闭上了嘴,立刻进入思索题词的状态之中。

    “原来如此。”柳俊却是露出几丝苦笑:“如是一来,我的准备倒也派不上用场了。”

    陈安宁看向柳俊:“临时题词而已,以二皇子的文采……问题不大吧?”

    “多少需要细想一番。”柳俊无奈扶额:“对联还是诗词,又对那幅图下手……这也得需要思考一番。”

    “对联也行啊?”陈安宁眨了眨眼。

    “确实可以,不过比起诗词,对联需要更精妙些才能入得了父皇法眼。”

    “哦~”

    陈安宁面露了然之色,紧接着在柳俊呆愣的注视下,默默地走了出去。

    场内。

    在无数文官惊愕的注视下,陈安宁躬身作揖道:“臣有一联,想给《七骏图》题词。”

    题词?对联?

    文官们个个用见鬼的眼神盯着陈安宁。

    刘公公也木讷地瞅着陈安宁——他才刚把香点上呢……

    这才过了几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