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五个小时后，合成营从高原边境下到藏青两省交界的曲麻莱县。
营通讯车，驾驶汽车的二期士官脸色时不时抽搐。
夭寿啊！
谁要是能让教导员李达停止唱歌，我愿意为他做牛做马。
封闭的空间里。
破铜锣嗓子就像两块生锈的钢铁摩擦，响起异常刺耳的噪音。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
不得不说李达心情异常喜悦。
两个月联训结束。
想到马上就能回到京城，见到香喷喷的、浑身散发光芒的女盆友，两颗眼球都要亮了。
女朋友的小手特别软！
女朋友特别甜！
开森！
自从拉上恋爱的小手。
快乐由内向外散发。
“我，李达，今年三十四岁。”
“必须考虑向组织申请结婚了。”
“嗯，八一建军节举行婚礼，全营六十多名军官，收一波份子钱，家具彩电啥地就都有了，美滋滋。”
李达中校脑海里幻想结婚时激动人心的场面。
作为新郎官，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然而，忽然，幻想的画面出现了一丝不和谐。
就在他讲话时，台下响起了猪拱食槽的声音，定睛一看，营长方战鬼鬼祟祟大吃大嚼，英俊的脸庞竟生出贼溜溜气质，偷吃酒菜也就罢了，他还偷偷拿出塑料袋，准备打包饭菜。
哇呀呀！
气抖冷，怒到癫。
是哪个不开眼的把自己举行婚礼的事告诉方战。
李达脸色严峻。
“齐恒！”
“到！”
“把方战叉出去！留他在，成何体统。”
一时间，诸多目光纷纷望向齐恒。
只见，齐恒迅速带领武装分队成员，控制住了方战，倒提着这位少校营长使劲抖，噼里啪啦的鸡腿、拔丝地瓜、花生米之类因为地球引力原因，从方战军装兜里掉下来。
现场一片哗然！
这货真是连吃带拿的无耻。
紧接着，齐恒和队员抬着把方战把他丢到了门外大街上，嗖，过来一辆车，将少校撞到臭水沟里。
李达满意极了。
“刚刚发生了一点不和谐的情况。”
“个别漏网之鱼混入宾客，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感谢大家参加我的婚礼，我作为一名教导员，坚定认为，一名思想稳定的野战军官，背后定然有一名相濡以沫的姑娘。”
说到这，李达转过身，和王佳姑娘深情对视。
提前安排好的托，此刻在台下起哄带节奏。
“亲一个！”
“亲一个！”
“教导员和嫂子亲一个！”
李达微笑撅起嘴。
么么么！
距离妻子王佳越来越近。
二十厘米！
十厘米！
五厘米！
眼看就要亲到。
嘎吱——通讯车刹车的声音的把李达从幻想中惊醒过来。
二期士官眼神胆怯，教导员刚刚对空气撅嘴的画面，他将永生难忘。
可怕！
无比可怕！
.......
李达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咋停车了！”
滋啦——！
车载电台响起车队前进指挥高城通报的声音。
“合成营各单位注意。”
“突发事件！”
“立刻下车集合！”
“主官到前进指挥车碰头。”
紧急事件？
李达迅速恢复军官本色，推开车门下车，向前进033指挥所跑去。
荒凉道路上，李达一路经过装备车辆。
合成营官兵下饺子一样跳下来，在左侧进行集结。
“向右看齐”“报数”“稍息”“立正”等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部分动作快的分队长，已经整好队列。
准备率领分队放水。
机动拉练第一大事。
停车必放水。
走一路，尿一路。
李达边跑边喊。
“都注意点影响风气！”
“各分队除了医疗分队外，集体向后转”
因为合成营编制里存在女兵。
所以，大家放水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医疗分队脸皮被锻炼的非常厚。
但没办法嘞。
实战部队有女兵混编进来就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柯倩淡定率领姑娘们绕到两台装备后面。
“时间紧迫！”
“三分钟！”
“队长，那个来了嘞。”
“三分半！”
总之！
滋润大地壮观的一幕。
从天空俯瞰......对不起，如果有谁从天空俯瞰，会被活活打屎。
两分钟后，李达到了前进指挥所。
只见，营长等人已经抵达，一个个表情严肃，同时，还有几个藏青老乡，在地方公务人员带领下，哭泣着用难懂拗口的地方方言，激动诉说......
......
紧急突发事件。
地点：可西里无人区边缘
事件内容：四名不满十五岁的孩子于昨日下午进入可西里无人区走失
目前已经失联超过十四小时前
曲麻莱县组织了大量公务人员、群众、无人区反盗猎巡逻队，进行搜寻。
但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众所周知。
可西里仍属于高原范畴。
昼夜温差极大。
虽然已经三月份，但夜间温度，仍然可以达到零下将近三十多度。
低温是最大危险因素，却不是唯一因素。
可西里，同时有大量野兽出没。
狼、豹、熊。
任何一种野兽，生吃个人，都不会和你说抱歉。
别说是孩子，就算是到了2020年，还经常有成年人潜入无人区，被野兽袭击新闻。
所以，事态非常紧急。
曲麻莱县差不多二分之一的行政力量都出动了。
当然，高原小县，地广人稀，行政单位一共也没多少人。
刚刚一支搜寻小队地方干部，发现途径的合成营，立刻远远的挥舞帽子狂奔过来阻拦车队。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在炎国。
小朋友都知道，如果有困难，并且发现了野战军，可以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地提出求助。
而野战军的队伍也肯定也会为你停下来。
不管他在干什么。
“老百姓的军队”几个字不是吹牛哔的空话。
而是在一次次洪水！地震！山火！天灾面前，野战部队做出的牺牲。
举个例子。
南方省份，靠近长江水系的城市，基本都有抢险牺牲的烈士陵园。
“明白了！”
“我需要和你的上级联络。”
方战直接对地方干部道。
合成营一千生力军和装备加入。
必须重做方案，规划节约人力资源，尽量形成拉网式体系。
乃至，无人机和直升机加入。
空地一体化侦察，将极大提高效率。
“要得！”脸皮黝黑皲裂的地方干部拿着缠绕白胶带的手台。
高频对讲机！
在山地、高原，一如既往是不二选择。
02年，手机虽然已经开始广泛普及。
但基站建设还没有蔓延到全国所有角落。
“康巴总指挥收到请讲！”
“我是林业局隶属搜寻队。”
滋啦～
“收到，请问是否发现失联的孩子？”
“不是。”
“康巴总指挥，有一支野战军队伍经过无人区，方营长要和您通话。”
自治县的主任康巴立刻明悟。
“好的，请把对讲机交给方营长。”
方战接过通讯器。
“你好！”
“野战军京城军区合成营营长方战。”
“你好！”
“曲麻莱县自治县主任康巴。”
“康巴主任，我简单介绍一下我部情况，请您根据现有搜寻方案做出调整。”
方战开门见山道。
“方营长您请说。”搜寻总指挥部，康巴眼里燃起光芒，现在，任何一支力量加入，都代表着希望。
一个营，起码三四百人。
并且，野战军，战斗力肯定比老百姓高多了。
搜寻总指众人纷纷凝神静气。
和康巴想法差不多。
滋啦～
手台响起声音。
“我部编制一千人。”
“除了必要留守车队人员，可动用 人。”
“车辆两百余台，抛开六十辆坦克及装甲步战车外，可为救援行动提供越野车个架次......”
沉默！
搜寻指挥部众人虽然隶属地方。
但起码的常识还有。
震惊！
这是一个营么？
这是一个营么？
六十辆坦克？
直升机？
等等！
细思极恐。
这支部队是要去干啥？
今天好像要知道了不起的秘密了。
总指挥康巴也懵了一下。
过了数秒，踟蹰道。
“方战营长，如果野战军有等级更高任务，请以部队任务优先......”
......
经过方战简单解释沟通。
曲麻莱县搜寻指挥部众人放下心来。
不是耽误去打仗就行。
很快。
搜寻方案大方向调整。
地方搜寻力量让出主要区域，向两侧扩散。
合成营借助机动和步兵力量，由北向南，展开推进。
沟通结束。
全营列队集合。
“稍息！”
“立正！”
“讲一下！”
流程化开局。
方战语气严肃道。
“突发事件，四个孩子在无人区失踪超过十余小时。”
“我营作为主力，展开搜寻。”
“模式，以装备为核心机动，间距500米拉开，配合步兵填充缝隙，形成横截面30km的横线，推进作业。”
“侦察分队，做无人机范围机动！”
“装备车辆部分，由高城参谋长率领，速度，50km/h推进，推进结束后，如未发现目标，则分成两部，向东/西展开。”
“而与地方同志链接的左翼，由满光智副营长率领两支分队进行配合！”
“徒步搜索力量，由我和教导员负责！”
“李达教导员，带领分队步兵正常前进。”
“武装直升机会把我和武装分队送到五十公里外，往回搜寻，南北合拢。”
“保障分队，由后勤和医疗组成。”
“.......”
“注意，直线五十公里，是抛开迷路等其它因素，四个孩子理论深入极限值。”
方战意味深长。
下一秒！
少校继续道。
“要求，严格仔细作业，不放过任何地形检查，尤其是涉及到水源地、沟壑......活要见人......是否清楚！”
“清楚！”排山倒海的回答。
一连串命令下达完毕。
机步间配合更细节的东西则由分队主官要求。
轰隆隆！
轰隆隆！
距离全营暂停机动十五分钟后。
合成营除了主战坦克等装备外，车辆开始秩序的间隔拉开，向可西里无人区深入。
犹如一把大篦子，对区域进行梳理。
直升机螺旋桨轰鸣！
带领方战和武装分队快速升空。
齐恒等队员，坐在直升机机舱门口，利用望远镜观察。
另一边。
地面步兵沿着车辆间距缝隙散开。
事实上，这种强大搜索力量。
只要保证方向正确性。
一个小时内就能把几个孩子找出来。
假如找不出来。
多半是......那就只能在沟沟壑壑缝隙里，或者小水泡湖泊仔细搜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个小时。
步兵推进十公里。
车辆装备已经东西分流转向。
两个小时后。
步兵推进二十公里。
连土包都扒拉开看看。
参与搜寻的人员心情坠落。
三个小时。
步兵推进三十公里。
士兵们嘴唇干裂。
虽然设置了保障组。
但高原，体力才是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时间。
时间来到傍晚，太阳即将落山。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讲道理，到这一步，超过二十四小时，希望渺茫。
“教导员，”
“你说我们能找到蠢小孩么？”
蔡明一脸不开心。
李达舔舔嘴唇。
“就你怪话多。”
“啥叫蠢小孩？”
蔡明呲牙。
“要不是蠢小孩，干嘛跑无人区玩。”
李达思索片刻。
“是挺蠢！”
不对！
自己身为一名高贵矜持的军官，不能这样去想。
孩子嘛，总会犯错。
自己将来也会有孩子。
和王佳姑娘生俩！
儿子李小达，姑娘叫李小佳。
呼哧呼哧！
缺氧的急促呼吸声。
身边蔡明呼吸越来越急促，李达意识到不对劲。
“蔡明，怎么回事？”
“立刻停下！”
“你那儿难受？”
“胸口闷不闷？”
“晕不晕？”
肺水肿很危险。
合成营一分钟没下高原，这根弦就一直崩在军官脑子里。
顿时，附近搜索的步兵围了上来。
被李达强行要求停下休息的蔡明瘫坐地面。
“教导员，班长，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高原缺氧，累是必然的。
三个多小时三十公里推进，换到平地，等于五十公里急行军，对身体素质在新兵里稍微差的蔡明来说，确实是个问题。
包括李达为啥领着新兵蔡明干活，就是时刻看着素质稍微差的新战士，别出意外。
“真没事？”
“卫生员，检查一下。”
蔡明嘴唇发紫，露出比哭还难看笑容。
“真没事，有点累教导员，让我歇会。”
“咱们别耽误找蠢小孩。”
“我看天黑会更危险。”
李达一怔，好家伙，新训期间被重点看管对象，现在觉悟上来了。
中校挥挥手，让卫生员给蔡明喂了两片高反药。
“你们继续作业！”
“等会我和蔡明赶上去，保持通讯联络，有啥意外和发现喊我和洪副教导员。”
“是！”其他人应道，把李达和蔡明留在原地。
.......
中校和蔡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瞎聊。
“教导员，你要是不当兵有啥梦想没有？”
蔡明好奇询问，参军后，他发现这些军官，就像机械一样，整天除了训练，似乎没有别的想法，太没意思了。
当然。
这个天，只能和教导员聊。
连新兵都知道。
教导员脾气好。
你惹他没事。
啥都能跟他说。
要是惹营长。
啧啧。
惨了！
被惦记！
被折腾报复！
李达矜持笑笑。
“当个歌星。”
蔡明发出有气无力猪叫似笑声。
教导员这个人真好，特别幽默。
李达脸黑了。
嘛淡！
老子嗓子虽然差了点。
形象虽然丑了点。
但说好了梦想。
当歌星咋啦。
生气。
“教导员，等你退伍，我早退伍了，不如来我家的工厂和我一起做生意，你们工资太低了，中校才三千块钱。”
“我看了，很难养活嫂子。”
李达摇头，这个**兵，现在新兵第一年都琢磨当自己老板了。
叹口气，不过也正常，先富裕起来的人和没富裕的人，差别很大，尤其是大城市的兵，思想很活。
“行行行，等老子退伍，哦，不，咱那叫转业，到时候再说。”
蔡明振奋：“好嘞。”
二十多分钟。
他感觉身体精力恢复一些。
“教导员！”
“我好多了，咱们接着找蠢小孩吧。”
“确定？”李达眼神询问。
蔡明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没毛病！”
“那行，咱俩跟上。”
“唉，这些孩子，逮住非得打一顿屁股。”
李达露出老父亲惆怅笑容。
谁的娃谁心疼。
两人起身。
走出不到一百米。
意外发生。
蔡明一个趔趄，眼神惊慌。
“教导员，地下有东西在拉我的腿！”
拉你的腿？
李达向前一步。
本能拉蔡明。
卧槽！
流沙！
中校身体却一晃，他和蔡明之间，看似正常地面，崩塌似的，流动的沙子缠住两个人的腿，一股巨大向下的力，短短时间，让他们陷入其中，直没大腿根。
“教导员！”蔡明声音哭腔里带着惊恐。
“别说话！憋住气！”
李达额头流下汗！
他让蔡明别说话，自己却用对讲机喊人。
“出事了！”
“坐标，第十七到十八车缝隙间。”
“流沙！”
“来人！”
短短几句字，胸腔的气排空，李达陷入更深。
来不及了！
虽然喊人，但应该来不及了。
中校脸色冷峻，前所未有理智。
承受脚下巨大的，不可抵挡的力。
边解开武装带，抛向蔡明。
“听着！”
“身体姿势降低！胸贴着地面！”
“我喊一二三！”
“你拽住了！”
蔡明此刻大脑已经空白。
“明白......”
李达忍受挤压，目呲欲裂。
“来！”
“一二三！”
“用力！”
中校脸色憋的紫色，忍住怒吼的火焰和胸腔气体流失，用尽所有的力气，以武装带为链接，拽住蔡明，与流沙相抗。
他越用力！
自己陷入的就越深。
乃至，流沙已经淹到胸口。
四面八方的窒息与痛苦。
排山倒海来袭。
就像被森蚺缠住一般。
但，蔡明渐渐脱离危险。
希望出现。
李达用自己换新兵。
慢慢地，中校意识模糊。
然而力量丝毫不松懈。
一生的所有力量。
用在这里。
蔡明被他一点点拉出来。
恍惚间。
对讲机里传来孩子找到的消息。
恍惚间。
王佳面孔渐渐浮现。
第一次相亲。
姑娘说，就你这......这么丑还来相亲么？
记得自己一咬牙，丑咋啦！丑人也是人，丑人也得谈恋爱！
王佳扑哧笑了。
于是漂亮姑娘和丑人谈恋爱。
......
我脱单了！
三十四岁！
中校！
我总是手比脚笨！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夕阳！
坠落！
李达的脸被冰冷的流沙覆盖。
但他的手还在努力拉扯。
他眼睛视线里。
天空昏黄！
夕阳落下。
微笑。
无声。
再见了老领导！
再见了媳妇儿！
再见了狗营长！
......
军官！
军官荣耀，不能牺牲新同志。
......
距离高原数千公里外。
护士长王佳忽然心脏抽搐。
莫名其妙想哭。
眼泪控制不住。
怎么了？
自己怎么了？
一个名字在大脑里跳出来。
丑中校！
你要出事了么？
你答应我照顾我的！
混蛋，一定不是你对么！
王佳心脏难受。
她下意识跑。
不知所措。
护士们惊呆了。
护士长这是怎么了？
冲进慕朵云办公室。
“我要联系合成营。”
......
士官学校。
王国争批复完文件。
没由来烦躁。
大校点燃一根烟。
这种烦躁，特别烦。
就像当年，前线，兄弟战损。
.......
蔡明傻眼了。
他按照李达教导。
爬了出来。
小腿绷紧。
但教导员却被流沙吞掉。
“我......”
蔡明大脑嗡嗡响。
他手里，李达留下的痕迹，一条扎了十几年的武装带。
大哭！
崩溃！
轰隆隆！
轰隆隆！
武装直升机悬浮。
距离地面两米多。
方战跳下来。
整个人气质凌厉。
哭成狗的蔡明瞬间找到主心骨。
“营长，教导员牺牲了！”
“他为了救我！”
“他......”
啥玩意？
方战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子飞过来一共才用了三分钟。”
“起开，滚远点！”
“那个谁，齐恒！把那啥拿来......”
“我的营，我没批准，牺牲？扯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