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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奚半昏迷半清醒之中,只觉得有人带着自己拼命的跑。夜色浓浓,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可以确定那人不是敌人。

    因为是他把她从大牢里救出来的。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四面都是山,风吹来还有些凉。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她跌在草地上,呼呼地喘气。

    跑了一阵,身上的痛一齐发作,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人变得清醒了很多。

    “快走吧,去找你该找的人。”那人开口,声音有些耳熟。

    “你,你知阁下大名,相救之恩,来日定当报答。”她喘着粗气说话。

    “不必了,若不是你是她的人,我才不想救你这个蠢猪!”那人侧转头将一个包袱丢给她,“拿着东西滚,我只负责送你到这里,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丢下东西就走,她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扯了那人袖子一下。

    那人转过眼来,狠狠瞪了一眼。

    溶溶月光洒下来,正好照在那人脸上,侧脸白玉无瑕,精致无比。

    “是,是你!”他大惊,又坐回了地上。

    “找死!”那人大概生了气,又踹了她一脚,踹得她胸腹剧痛,呼吸不畅。

    “你,咳咳,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扶着胸口猛烈咳嗽,心中的疑惑却不吐不快。

    “再说一句废话,我管你是谁的人,照杀不误!”铿啷一声,是那人拔出了剑,冰冷的刀刃架在了脖子上,她立马就老实了。

    见她不再蛮缠,那人收剑,拂袖而去。

    月光之下衣袂飘飘,恍如九天仙子舞了一曲惊天动地。

    安阳青玥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躺在自己使馆里的床上,身边围着一群人。

    储清亚离她最近,因为他是大夫。温云桐坐在床尾,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

    圆桌边上也坐了好些人,萧义,小伊,闻景,冯清,甚至连孟易白都在。

    这一下子可热闹了。

    “你也有被人暗算的时候,说说吧,怎么回事?”储清亚似是有些幸灾乐祸,笑盈盈地看着她。

    都说医仙是清冷的仙子,旁人难得见他露出笑脸。安阳青玥这倒是好待遇,但她却觉得有点瘆得慌。

    她扶额仔细想了想,印象里只有满地的毒虫,铺天盖地的像漫涨的潮水,还有那钻心的疼痛,蝎子,蜈蚣,蜘蛛,一起扑上来咬她。

    她连忙撸起袖子查看,手上一个红点都没有,储清亚的医术一下子精进了这么多吗?

    “你干什么呢,被敲了一下疯了?”储清亚看着她浑身上下四处翻找,一脸懵。

    “敲了一下,我只是被敲了一下吗?”安阳青玥怀疑,不该啊,不该是这样的。

    “对啊,不然是什么?”储清亚真心怀疑她是脑子有病了。

    不止储清亚,房内其他人都永远中关切且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担心她突然暴起,伤了自己或者别人似的。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她无语,闭目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不对,清亚,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明明记得有很多毒虫,它们在咬我,被咬之后我就中毒晕了过去。闵国,一定是闵国的蛊师!”

    “不可能!你脑子没毛病吧?”储清亚探手在她额头上抹了一下,没发烧啊,怎么说话这么奇怪。

    “我确定你只是被敲了一下,后脑上一个伤口,其他浑身上下都好得很。我是大夫,我还能不清楚。不过你不会真被敲傻了吧?”他无比痛心地看着她。

    “没有,真的有毒虫,我印象很深刻,有虫子咬我!”安阳青玥还是强调。

    “可伤口在哪儿呢,哪儿呢?”储清亚按住她就要动手扒衣服,上上下下地摸索想找出一个伤口来。

    安阳青玥忙抓住他的手:“清亚,别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把她脱光了,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孟易白走过来,眼里含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天牢里的狱卒,连着你一共三个人都被打晕了,她们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并不存在毒虫咬人的事。”

    “如此嘛。”安阳青玥细细一想,恍然觉得头有点儿疼。

    “怎么了,没事吧?”见她按住头,所有人都紧张了,一起拥过来。

    温云桐握住她的手,孟易白和闻景也着急地凑上来,储清亚霎时被挤了出去。

    他立刻不干了:“都让开,让开,我是大夫!”

    这一声喊让所有人回过神来,孟易白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忙收回了手,退后一步。温云桐放开手,却一直挨在她身边坐着。

    闻景则懒懒地站在一旁,一脸不悦。

    “怎么了?”储清亚这才过来查看,“是头痛吗?”

    “没事了。”她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方才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却是想通了一些事。”

    “清亚,你听说过摄魂术吗?”她道。

    “摄魂术?”听到这个词,所有人皆是一惊,闻景更是睁大了眼,跨前了一步。

    “略有耳闻,不过这种功法十分诡秘,脸此功的人自己也会被反噬,江湖上练成此功的人不多。”储清亚道。

    “我以前听师傅提过,摄魂术练到最高境界,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安阳青玥盘腿在床上坐着,淡淡道,“我想我就是中了摄魂术,出现幻觉了。”

    所以才会感觉被毒虫咬,但身上没有半点伤口。

    “摄魂术,又有闵国的人牵扯进来,我怎么觉得这事越来越玄了?”储清亚边说着便又看了看她眼睛,既然是中了摄魂术,那就不能等闲对之,保不准有什么暗伤。

    安阳青玥点头,若有所思。

    照此看来,是有人在下一盘大棋啊。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入局了,又有谁是棋子呢?

    恒奚被劫走了,解蛊的事就更是没有别的想头,只能靠着储清亚。

    他几乎废寝忘食,成日躲在房里研究蛊。

    安阳青玥其实没什么伤,但储清亚就是拘着她,一定要她养养,哪儿都不许去,只能成天待在房间或者坐在院子里看看花。

    院子里栽着许多话,朵朵娇艳,尤其芍药大朵大朵盛放,红如烈火骄阳,白如浮冰碎雪,美得令人嗟叹。

    她喝这茶,面前摆了一盘棋,自己和自己下。

    暖暖的阳光洒下来,让人更添慵懒。

    温云桐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美人容颜如玉,彷如雕成,在细碎的暖阳下莹莹似钻。她就靠在椅背上,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一下一下敲着棋盘。眸子微微闭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似掬着一把阳光,精致流转。

    她这个样子,倒是从未有过的懒散。

    他不期然的就想到了以前读过的一句词。

    懒起画峨眉。

    虽然同这样的情景不算符合,但意境却是更胜了几分。

    这个女人,她霸气的时候让人不敢直视,娇柔的时候又惹人爱怜。

    他不自觉地笑出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见她似乎睡着了并未反应,便又再走开,走到了花丛中。

    花开得很好,味道香浓,令人留恋。

    他抬手摸上一朵花瓣,微凉柔软的触觉,让人好舒服。

    “你要是实在喜欢,就摘一朵吧。”背后忽的传来声音。他回头,正见她坐直了身子。

    原来这家伙刚才是装睡呢!

    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又是满头黑线,倒是忘了在这个地方是男人才摘花玩花赏花的。

    他无意中倒是做了件很“男儿气”的事。

    “我摘这花做什么,我这是纯属欣赏。”他向她走去,端起她的茶就喝,而后在她面前坐下,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

    看不懂,根本看不懂,象棋他倒是会一点,但围棋真的一窍不通。

    “你会下象棋吗?”他问。

    “会。”她答。

    “那怎么从没见你下过?”他撑着头,

    “没人和我对。”她又落了一子,响起清脆的啪嗒声。

    “不如我和你下。”他瞬间来了兴奋劲儿。

    她轻笑:“我怕你会输。”

    温云桐哼了声,这是瞧不起人!他还就偏要赢一次给她看看。

    结果其实她说得还是保守的,她不是怕他输,而是怕他输得太难看。

    三两下她就解决了他。

    他有些无语,看她的目光有点发憷。

    她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玩得溜?

    “你有不会的东西吗?”他带着挫败地问。

    “有,我不会做饭。”她说。

    他哭笑不得,在这里她根本用不着做饭,会做饭才奇怪好吗?

    “你这样活着,不会很累吗?”他看着她,蓦然有些心疼。

    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很厉害,要去算计别人,害怕别人算计自己,连睡觉都不能安稳。这样难道不累吗?

    为什么她们都要让自己活得这样累?她是如此,梅希言也是如此。

    “习惯了。”安阳青玥拈着棋子微笑,仿若不以为意。

    “你有没有想过去过放马轻舟、隐世田园的生活?”他微微带着期许地问。

    这样的生活他想要,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太危险了,他怕她终有一天会只撑不住,也怕自己没有能力跟上她的脚步。

    等待了一瞬,最后等到了她的摇头。

    “不会,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我也……”她顿了片刻,似有轻微的太息,但模糊得让人听不真切,“没有权利过。”

    温云桐明白了。

    有时候生活是不允许人放纵的,就像现代人为了赚钱买房一样,很累,但是前进的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停下来,你就被别人的步伐踩了下去。

    都说淡泊没有追求就不累,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追求,只是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直到你累了想休息的时候。”他说。

    他会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不去拖她的后腿。

    安阳青玥转头去看他,只是一笑。

    三天过去了,储清亚还是没有研究出解蛊的方法,永兴帝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

    但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做了。

    于是这一日早朝,安阳青玥再次提出了大炎和韶国两国签订盟约的事。

    这件事孟易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见,因为他和安阳青玥做了交易。

    然而冯清等一众老臣却不同意。

    恩情归恩情,利益归利益。有损国家利益的事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发生。

    冯清带着一群老臣,群起而攻之,唇枪舌剑几乎令人无法招架。

    安阳青玥站在风暴的中心,静默泰然。

    “陵兰王世女,你对我们韶国有恩,我们都铭记于心。若说签订友好盟约,日后大炎有什么事,我们一定鼎力相助,这是应该的,但年年纳贡这绝对不可能!”冯清说完了硬话,又开始说软话,“再者,前次我们冒犯了贵国,乃是受恒奚那小人挑拨,并非本意,韶国惟愿与大炎永世交好。”

    “冯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安阳青玥轻轻一笑,淡淡似月华,“但是你可有想过,如今韶国国君病危,百业待兴,又被恒奚这一闹,不知损失了多少兵将,而且叶璃已经不在了。就好像是一只待宰的无力反抗的肥羊,有多少人盯着分一块肉,此时如果不寻求庇护,难道不是为人鱼肉吗?”

    “世女这是什么意思?”冯清脸色骤冷。

    安阳青玥勾唇一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国没有诚意,此次带来的就不是礼物,而是大军压境。”

    “你!”冯清气得发抖,却无法反驳。

    她说得却是有道理,叶璃不在,如今的韶国确实脆弱不堪。

    门面也不过是强撑起来的。

    “我相信冯大人应该懂得其中利害,除了你我两国,还有闵国,此外还有周边一些效果,谁都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蓄势待发,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国力究竟如何,若是哪个国家盯上了韶国势弱,想咬一口,韶国有这个能力应对吗?”

    安阳青玥这番话其实有些偷换概念了,其实她这样做已经是变相地在打韶国主意,只不过说得好听些,说是结盟,说是互相帮助,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压榨。

    但此刻对于韶国官员来说,她的话却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韶国如今势微,确实容易招致祸患。想要永享太平,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寻一个护持的对象。

    大炎现如今是唯一一个伸出援手的人。虽目的也不算十分友好,但手段还算温和,若是一上来就开打,那就真的吃不消了。

    冯清沉默,看了上首安静的孟易白一眼。

    孟易白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又与一众大臣商议了一番,最终将这事应了下来,却希望可以将每年的岁贡减少一些。

    安阳青玥思索片刻,答应了。

    韶国如今确实没有那个能力,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不是。

    敲定这件事之后,孟易白又在朝上颁布了两份诏书。

    一份为叶璃平反正名的诏书,一份罪己诏。

    两份诏书百姓人手一份,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都贴满了。

    “镇国将军叶璃,忠勇可嘉,叛国罪名乃为奸人所诬陷。朕受小人蒙蔽,冤枉了大将军,深感痛心,特此追封其为忠勇王,将其尸首迁入皇陵,享我乐氏后代子孙百世供奉。”

    闻景特意从外头揭了一份,念给大家听。

    念完他就笑了:“孟易白还真是假惺惺,人都死了,追封还有个屁用!叶璃又没有后代子孙可以承袭爵位。”

    这话一说,安阳青玥的面色便有些不好。

    没了她,叶家便算是从此绝种了呀,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任性和疏忽。

    储清亚看了她的脸色,心中火起,直接抢过闻景手上的告示,死了个粉碎。

    “你还是小孩子嘛,没事儿玩这种东西!”他喝声一喝,便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平时她虽然也冷着脸,但话语间总是温和的,从不曾疾言厉色,如今猛一发脾气,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不过闻景那性子从不肯吃亏,你跟他横,他就能跟你更横。

    顿时把腰一掐,阴阳怪气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火,我说叶璃,说你了吗!哦,我明白了,听说你和她从前关系不一般,是不是老相好啊?”

    “闭上你的狗嘴,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储清亚直接摔了一把药粉过去,闻景立刻惊得跳脚。

    “喂,你干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痒痒粉,过两天就好了。”储清亚撩了撩发丝,愉悦地笑。

    “你!”闻景气不过,出长如风向他打去,毫不留情。

    储清亚手上一动迎上去,眼看两人就要战做一团。安阳青玥无奈地出手,抓住两人的手,阻止了一场恶斗。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帮我打他!”闻景不依不饶地嚷嚷。

    “哼,我救了她的命不知道多少次,要说恩情恐怕要算到下辈子了。”储清亚冷笑。

    “那我不管,你说说你到底帮谁?”闻景挑眉看着安阳青玥,有些蛮横道。

    安阳青玥摇头,直接点了他几处大穴,让他没法再聒噪,亦动弹不得。

    而后她转头道:“清亚,把解药给他吧。”

    储清亚丢了一个药**过去,冷着脸走了。

    三天之后,储清亚终于想到了一种办法可以一试,进宫去为永兴帝解蛊。

    他用了几种与蛊虫相克的毒草,制成了一种毒药,通过浸泡的方式,让药液进入人体,借以毒死蛊虫。

    这种方法能不能奏效先不说,它对人体肯定是有一定伤害的,毕竟是毒药。

    “事后我可以用药进行拔毒,对人体也没有太大伤害,但是这个办法我也不一定保证可行,你愿意让我一试吗?”他对孟易白道。

    “储神医尽管用药就是。”孟易白笑道。

    反正如今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除了指着一个储清亚,也没有旁的人。

    御膳房足足烧了三大桶热水,倒在一个大木桶里。储清亚放了药进去,原本清头的热水瞬间变成黄黑色,热气蒸腾出来,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孟易白吩咐人把永兴帝抬进去,水漫过了她胸口,只余了一截脖颈。

    同时内侍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热水,水一冷了便加,保持着她一直抱在温热的水里。

    不知是不是毒药起了效果,还是热水浸泡的刺激,到了晚间时候永兴帝竟然睁开了眼睛,还能清醒得同内侍说话。

    孟易白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大喜,想着一定是储清亚的方法奏效了。

    他忙赶过去看她,还没到里间,就听到里头有痛苦的呻吟。

    竹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撞在他身上:“太君后,不好了,陛下难受得紧。”

    “怎么回事?”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嫌,直接跑了进去,一眼便看到永兴帝泡在水里的身子有些发青,嘴唇发黑,面色似极痛苦,不住地用手想要抓挠,边上宫侍怕她伤了自己,只得拼命拦住,分别捉住她两只手。

    看到这一景象,孟易白吓得魂都没了。

    “快,快去请储神医!”

    内侍飞奔而去,不多时就把储清亚连同安阳青玥一起喊了来,闻景也跟在后头一起来凑热闹。

    安阳青玥一进去,就见孟易白张惶地迎上来,不由也有些紧张:“怎么了?”

    储清亚见他们两个挨得有些近,忙一步过去插在二人中间:“别着急,让我看看先。”

    他上前拿了永兴帝的手探脉,片刻后,淡定道:“把人弄出来吧,失败了。”

    “那蛊虫没有被杀死?那宸儿的身体……”孟易白担忧不已。

    “没什么大碍,我用一帖药就解决了。”储清亚写了药方交给竹新,交代他如何煎煮。一切完毕之后便要招呼安阳青玥出宫。

    孟易白不放心,想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留,只能看着安阳青玥干着急。

    闻景无聊地走近了床边的永兴帝,看着她那一身发青的模样,有些好笑。

    “储清亚,你的这个什么毒如果真的有效的话,怎么不干脆把那只虫子引出体外来喂给它吃?”他转头望过去,忽然道。

    此话一出,屋内人俱是一静。

    安阳青玥细想了想,猛然如醍醐灌顶:“对啊,这是个好办法!”

    储清亚也沉吟道:“确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果能把它引出来,还需要用毒?直接能给捏死!”

    “可是该怎么把那只虫子引出来呢?”孟易白疑惑。

    “这个就要看储大神医了。”闻景指了指昏迷的永兴帝心口,“看看那家伙有什么爱吃的,弄点来诱惑诱惑它。”

    “我试试。”储清亚语声淡淡。

    这听起来虽然是个不错的注意,但总觉得其中好像还有什么问题。

    可他一直又说不清楚。

    吸血蛊喜欢吃补药,而且偏好味道好营养足的。这一点倒难不倒储清亚。

    第二日他便配好药进宫,先用银针封了永兴帝经脉,让那只虫子无处可逃,再把熬好的药汁涂在她右手臂上,使用银针逼得毛孔扩张,让药汁加速吸收。

    等了一刻钟,明明见着心口有个小小的凸起拱来拱去,渐渐地往手臂上游移,似乎吃得很欢的模样。但它就是不出来。

    银针封脉也不能太久,否则对会对心脉造成重创。、

    储清亚皱了眉:“还是不行。”

    “不如我用内力来催催?”安阳青玥道。

    “你试试。”储清亚觉得可行,点头道。

    她提了内息,便要动手,不防却被边上人一拉。

    却是闻景将她扯到一边,自己站了过去:“还是我来吧,等那家伙出来了,你就负责捏死它。我也讨厌虫子。”

    他这么说,她就无言以对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一边,等着那虫子爬出来。

    闻景将手贴在永兴帝背上,沿着经络缓缓移动,一缕白烟从他掌心冒出,蜿蜒袅袅如同云雾。

    没一会儿,果然看见那虫子似乎没路可逃,慌乱地在她脉络中奔蹿,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可是四面都被堵住,无处可走,只能快速蹿到她手腕边,咬破肌肤钻了出来。

    一只毛茸茸像蚂蚁又像蜜蜂的小虫子,只有红豆那般大小,整个身子鼓鼓的,正探着肥脑袋东张西望。

    安阳青玥瞅准了机会,两根指头过去,就把她捏爆了。

    有鲜绿的汁水溅出来,闻景连忙撤手,储清亚因为要护着永兴帝心脉,避无可避,便被那汁水溅了一身。

    知道他的忌讳。安阳青玥顾不得给自己擦手,连忙为他擦拭。

    “真是恶心!”他一张脸黑得彻底。

    勉强给永兴帝拔了针,开了些药之后,他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沐浴更衣。

    永兴帝的蛊也解了,安阳青玥来韶国的差事也完成了。

    两日后,待永兴帝能下床了,她便递了辞呈上去。

    孟易白看到她请辞的帖子,微微出神了片刻,悬着朱笔,久久没有落下去。

    她就要走了吗?

    默了片刻,他放下笔,从妆台的暗格底下拿出十二玉骨扇。

    展开那扇子,他轻轻抚摸上头描绘的千山万壑图,每一笔一画都仿佛带着那个人的影子。

    他将脸贴过去,低声喃喃:“现如今,我就只剩下这把扇子了。”

    对不起,叶璃,我终究负了你。

    对不起,没有实践我们的诺言。

    你等我,等宸儿能够主事了,江山稳固了,我就来陪你。

    一滴清泪,落在扇面上,透过薄薄的绢面,渗到了他手背上,也似乎凉到了他心里。

    他抬起笔,批了一个准字。

    当夜,为大炎使臣办践行宴,如来时一样,文武百官一齐出席。

    安阳青玥依旧带着储清亚和闻景。不同的是,这一次慕容雨没有来,那家伙还在床上躺着,喝着储清亚开的又苦药效又慢的药。

    说是践行宴,其实也不过说些场面话,饮酒作乐,别的也没什么了。

    永兴帝身子大好了,便也敬了安阳青玥几杯酒。

    “世女,这第一杯朕敬你,谢你为韶国解难;第二杯朕敬你,谢你对韶国宽容;第三杯朕敬你,谢你为朕的身体费心。”她举杯,一番话虽未脱童稚,但说得极诚恳极大气,既表示了一片心意,有不失一国之君的风范。

    这孩子着实不错。

    安阳青玥看着她淡笑,心中如此道。

    酒过三巡,便有些无聊了,她便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不一会儿,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过来。

    她认得出来,这是孟易白身边的侍从小修。

    “太君后想请世女一叙。”小修在她身后,低声道。

    她抬眼往上首一望,孟易白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上面只剩了永兴帝一个人端正坐着。

    也罢,既然要走了,那就见一面吧。

    她把酒杯一甩,随小修而去。

    孟易白在御花园里摆了小宴,请她入座便屏退了内侍。

    他给她斟酒,送到她面前。

    她握在手上,却不敢动。

    如此相像的画面,时光恍惚瞬间就被拉了回去,那一日大雪纷飞,室内却是暖融融犹如春日,他笑颜清浅,递过来一杯酒。

    一杯酒,便葬送了她一世。

    “怎么了,怕我下毒?”见她不动,孟易白笑道。

    是啊,安阳青玥在心中轻叹。

    上过一次当,第二次便会多了十分的警觉心。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再弥补。

    “太君后叫我前来,究竟有什么事?”她问。

    “想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孟易白不再强求,仰头自饮。

    “洗耳恭听。”她道。

    他开口,却是一生悠长的叹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对不起一个人。”他说着,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眸子微微眯着,像是有了几分醉意。

    “我很爱她。”又是一声轻叹,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时竟收不住,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很爱很爱她,可是我一时听错了话,走错了路。有人告诉我,她爱上了别人,而那段时间她经常不在我身边,总是忙,总是忙,我很想见她可我不能出去,只能被锁在深宫大院内。”

    “她是那么好,那么耀眼,就像一个闪亮的明星,任谁见了都会被迷住。而我呢,残花败柳,又上了年纪,不比那些年轻的男孩子,青春正好,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害怕?我害怕她终有一天会离开我,因为外面有太多太多吸引她的东西,乱花渐欲迷人眼,我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

    “因为这个,你就杀了她?”安阳青玥转着酒杯,斜睨着他。

    “不,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他激烈反驳,有些暴躁。

    “是,还因为她通敌叛国,你怕大权旁落?”她嗤笑,带着些自嘲。

    “你这么说就这么是吧,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自己都有些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念头,只记得自己很害怕,很害怕。怕她会离开我,所以我必须想办法留住她,把她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所以你就杀了她?”安阳青玥冷笑。

    “可以这么说吧,我当时想的是,等安排好一切就去陪她,可是后来,宸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国内又老是断断续续地出事,我没办法撒手不管,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他声音渐小,带出了些许苦涩。只能拼命给自己灌酒,麻痹自己,缓解心上的疼痛。

    安阳青玥本想讥讽一句,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但见他那模样,一时有不想再说什么了。

    都过去了,便罢了吧。

    就让他的后半生,一直在愧疚中度过,这便是对他最严酷的惩罚了。

    “斯人已矣,节哀。”她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想了想还是一饮而尽。

    一杯酒开始,一杯酒结束。

    就让它有始有终吧。

    叶璃的一生,至此真的应该被埋葬了。

    而安阳青玥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她将酒杯丢在地上,疾步离去。

    恒奚还没有抓到,她的大仇未报。

    韶国也还不能完全算是她的,她的心愿未了。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第二日,大炎使团离开楚京,踏上了返程之路。

    闻景依旧跟在队伍里,仿佛自己本来就是其中一员似的。

    “这位霹雳山庄的少主,你这是打算跟着我们回大炎吗?”安阳青玥纵马与他并行。

    “当然,本公子在韶国游历了一番,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如今想去大炎走走,看看那边的山川风光,难道不可以?”他露出一副颇为向往的神情。

    “可以可以。”安阳青玥看一眼他,忽然道,“你真是霹雳山庄少主?”

    他有片刻微愣,但短得让人无法察觉,很快就留恢复正常:“怎么,你有怀疑?那霹雳弹还是我给你的呢,若你还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霹雳山庄问。”

    “我没那么闲。闻公子要跟就跟吧,不过接下来就请公子自便了,到了大炎可别怪我不尽地主之谊。”她话罢,直接策马往前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接下来我不认识你,你纯属一路人,有啥事别找我。

    闻景哈哈一笑,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嚷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把我请进府奉为上宾!”

    话罢他也不顾周遭众人的眼光,自在地哼起了小曲儿。

    随着他身体的轻微摆动,手腕脚踝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倒给一路旅途缓解了不少寂寞。

    行路几天,慕容雨的身体要再养不好就不行了,储清亚只得下了一副重药,药到病除,当晚她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病好了这人的心思也就活络了。

    摆了一桌子菜,请安阳青玥过去。

    安阳青玥知道宴无好宴,却没法推辞。

    “这次出使,典仪大人真是功不可没啊。”慕容雨给她倒酒,皮笑肉不笑。

    安阳青玥也回了一个很真的假笑:“哪里,哪里,都是王主的功劳。”

    她有个屁功劳,不是躺高床就是蹲大牢,要说劳是有,功就免了。

    但安阳青玥知道,明面上得说是她的功劳。反正背地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她们那位陛下,年纪不大,比谁都人精。

    “这话说哪里去了,回去之后,本王还要仰仗典仪大人你呢。”慕容雨再次给她斟酒。

    “好说,好说,王主有命,下官万死不辞。”她依旧笑嘻嘻。

    你来我往,打了两场机锋,慕容雨便直奔主题:“回去之后本王要你想办法除掉慕容折!”

    “这个,倒是要费些心神。”安阳青玥撑着头,假装一脸为难的样子。

    “放心,出了任何事,本王都会站在你身后,决不让慕容折动你一根指头。”慕容雨面上笑容无比灿烂。

    “倒也不是不可以。”安阳青玥沉吟,冷烟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对付慕容折了,只不过这个便宜也不能让慕容雨捡了去。

    “王主,下官想问一句,事成之后下官可以得到什么呢?”

    她故意在她面前露出贪婪的一面。

    人都是如此,追名逐利,没有利益可图的事谁都不会愿意做,只有让慕容雨觉得她是为了自己,才更能让她不设防。

    “你说,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本王的江山。”慕容雨状似豪爽地夸口,却还多了一个附加条件,大概是怕她狮子大开口吧。

    安阳青玥抿着嘴想了想,该要点什么才能让她更深信不疑呢?身份地位她有了,钱财的话也有,不过倒是可以多要些,反正天下人皆爱财,谁都不会嫌多。

    “下官要的不多,加封正一品亲王,世代荣勋,封地多加三处,每年的俸禄多加万两黄金。”她伸手敲着桌子,淡淡道。

    “可以!”慕容雨扯着脸皮,笑得十分勉强。

    真是贪心,这还要得不多,简直无耻!

    安阳青玥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留在这里膈应她,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一个月之后,使团队伍回到廊州。

    当然路上也遇到了好几次大大小小的暗杀,不过安阳青玥多了几分防心,一一都化解了。

    安阳青玥协同慕容雨捧着与韶国签订的文书上殿面君,得了敬帝三声大赞,赏赐珍宝不尽,好不意气风发。

    慕容折恨得牙痒痒,这样的好机会,不仅没有弄死她们,还让她们风光回朝,真是可气!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一个毒计又成。

    就不信这次你还命大,再弄不死你!

    ------题外话------

    想快点弄死慕容折!</Td>